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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梦断关河


  公子虔暴毙而亡的消息不胫而走,轰动整座咸阳宫,暗中图谋复辟的老氏族们心底透凉,特别是白发羽枭甘龙,自吊唁赢虔归来后愈加战战兢兢,近日更是闭门不出,没有人比他更深知‘飓风过岗,伏草惟存’的生存法则。

  就在最近几日,嬴过反复思考叔公的死因,觉着事发蹊跷,秦非子神魂的出现必将引得斗战司天神蚩尤下界,而他醒来时却什么都没发现,心下疑虑万分,莫非在别处发生过自己不知道的事。

  闲来在咸阳宫南市转悠,听闻百姓们纷纷议论,公子虔暴毙当日阴云密布,有人亲眼看见一道雷电追赶着乌云西去。

  嬴过细心琢磨,这朵乌云不就是秦非子的虚影么?而雷电从天而降莫非就是天神蚩尤?看来两人是离开咸阳朝西而去。

  知道这些后,嬴过与缭子,赵丽姬辞别几日,带上小白狼离开咸阳,一路朝西寻踪追迹,最后终于找到秦非子与蚩尤展开旷世大战的西戎之地。

  嬴过的目的并非仅仅如此,他最想找得到的东西是人涂剑,只有人涂剑才是他最后争夺太子之位的底牌,所以这剑对他来说很重要。

  看见方圆百里的狼藉,嬴过心中骇然,他怎么也想象不出当时毁天灭地的激烈战斗场景,最后谁胜谁负不得而知,但当他在土坑里翻找到人涂剑时,他认定是天神蚩尤最终战胜秦非子。

  嬴过收好人涂剑,在战场各处仔细勘察了一番,除了土坑内一道深入地府的剑孔外,其他也没发现别的什么。

  三天后,嬴过和小白狼从西戎战场回到咸阳,得知祖父病危。

  那天的滂沱大雨又把嬴渠梁淋出大病来,他身子本就时好时坏,经不起几下折腾,这回真的是再也站不起来。

  他这病情在几天时间内就传遍山东六国,齐楚燕赵魏韩和洛阳周室,陆续派特使前来探视病情,目下都住在国宾驿馆。

  嬴渠梁无法下榻,接见列国使臣的大事就落在太子嬴稷的头上,卫鞅从商於封地赶回咸阳宫,一大早便急匆匆地来到太子府。

  太子嬴稷立即吩咐总管恭敬接待,他慌慌张张地起来梳洗。片刻之后,来到正厅,嬴稷带着歉意拱手做礼,“嬴稷怠惰,望商君见谅。”

  嬴稷请卫鞅入座,自己坐在对面,毕恭毕敬地作礼开口:“嬴稷正要到商君府拜望求教,不料商君亲自前来,惭愧之至。”

  卫鞅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鞅今日前来,有大事相商。”

  “山东列国纷纷来探视君上病情,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嬴稷以为,他们名为探病,实为探国。”

  卫鞅听见太子嬴稷的回答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悠然拆解道:

  “自春秋以来,国强一代者屡见不鲜,国强两代者屈指可数,国强三代者闻所未闻。俗话说富不过三代,强不过三代,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如今我秦国历经变法几十余年,已然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山东列国岂能甘心?他们所盼望的、、、、、、无非是秦国新法能在君上之后改弦更张,如此一来,秦国的强大便犹如彗星,一闪而逝。此话你明白与否?”

  太子嬴稷自加冠成人之日起便一直跟着卫鞅学习,他心中对卫鞅铁面无私的执法形象烙印极深,所以隐隐有些惧怕他,但嬴稷并非愚昧胆小之辈,自然能听懂商君此话的意思,而后摒住心神谨慎地回答道:

  “商君以为此事该如何应对?”

  “君上重病缠身,不能下榻接见特使。太子当正面列国质问,言语间暗示秦国法治永不变,特使们自当识趣离秦,不再纠缠。”

  “商君高明,既不使其知我本意,又叫其知难而退。”

  嬴稷和商君就接见列国特使一事商讨许久,直到正午,商君才悻悻然离开太子府。

  翌日,咸阳王宫大殿中,太子锦衣玉冠接见列国使臣,特使们的质问早已被商君猜出,嬴稷意气风发,侃侃而谈,使臣们心中暗暗惊叹,秦孝公此子深具敛国气象,举手投足间已有几分英主神态。

  列国使臣愤愤然离秦而去,此事传到秦孝公耳朵里,他本该高兴的,但似乎病情却加重许多,他紧紧握住榻前商君之手:

  “明日、、、、、、随我去函谷关看看,将太子和两个王孙都带上。”说完便颓然昏睡过去,卫鞅眼中噙着泪,哽咽点头。

  深秋时节的清晨,虽万物萧条,但咸阳如同新生。

  国尉车英亲自率领三千铁骑,护送着百十人马队开出咸阳东门。中间六尺高贵轻篷车显得特别宽大,四面垂着厚厚的彩色绸缎布帘,车轮用皮革包裹三层,四匹马均匀碎步,走得平稳异常。车中嬴渠梁与卫鞅君臣同坐,仅此一点便可看出,此等君臣天地间绝无仅有,也许这才是秦国变法冥冥中大成的关键。此华贵篷车之后还紧跟着一辆骈马轺车,嬴政和嬴过两人肃然站立在车上,客套寒暄之后便都不再多话,此时竟然形同路人般陌生。

  行至栎阳古城,勒马在轻篷车一侧缓行的嬴稷扬鞭遥指:“公父,前面已到栎阳。”

  嬴渠梁掀开布帘,凝望着远处的黑色古城,发自肺腑地呢喃道:

  “雍城、栎阳、咸阳,秦国几经沉浮,这段路一走就是四百来年。商君曾说,雍城太靠西,使秦逃不出戎狄荒蛮的圈子,栎阳太靠东,使秦争雄之心过于显眼,注定饮马河西,唯独这雍城和栎邑之间的咸阳得天独厚,成王之大气象,现在看来的确是真知灼见啊!”

  车马辚辚,穿行在洛水桃林塬的峡谷中。嬴渠梁懒散地靠在车厢上,命令内侍揭掉车顶篷布,打开四面车帘。举目望去,头顶一线蓝天,两岸青山夹峙,铁骑仅能成双,车辆惟有单行,真乃兵家之险地。

  其在此时,嬴稷兴奋地扬鞭指向谷口:“前面就是函谷关——!”

  车队停在函谷关山麓下,众人下马步行,半晌后登上函谷关,正是斜阳倚山霞光漫天的傍晚时分。函谷关正在洛水桃林塬之巅,极目四望,苍茫远山被残阳染得如血似火,东边的滔滔大河横亘在无际的原野,缕缕炊烟织成的村畴暮霭恍若漂浮不定的茫茫大海,天地间壮阔辽远,深邃无垠。

  嬴渠梁扶着垛口女墙,骤然间热泪盈眶,望着如画江山冷冽叹息:

  “悬崖勒马的将,悬崖不勒马的王!”

  话音方落,他猛然喷出一股鲜血,身体软软后倒。

  商君将他稳稳扶住,半刻后才微微展开双眼,他紧紧握着商君之手,粗重地喘息着:

  “我为青山,君为松柏,生死相扶,永不背离!”

  “君上……”卫鞅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嬴渠梁看了一眼嬴稷,而后再看了一眼商君,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商君,秦之大业在人在天。嬴稷可扶,则扶。不可扶,商君可自立为秦王。”

  “嬴稷,一定要记住公父刚才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啊!”

  说完,嬴渠梁豁然倒在卫鞅怀里,嬴稷身体颤颤巍巍,嘴角抖动,痛声哭喊起来。

  周围臣工和函谷关将士一齐肃然跪倒。

  城头两排长长的号角面对苍山落日,低沉地呜咽着,嘶鸣着。

  公元前三百三十八年,一代雄主秦孝公嬴渠梁阖然离世,时年四十五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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