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问名

　　能把提升筑基几率的丹药赠送出来，看来友人多半是筑基成功了。林江绪心念微转，松了一口气，积攒在心头的愧疚消散了些许。

　　“叶兄筑基成功了？”不再回避这个话题，他很自然地问了出来。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诚心诚意地道了恭喜。

　　看着叶晨风手心里的药盒，扁扁的扇贝状，小而精致，正面雕花，白玉中沁着胭脂色，华美中有着说不出的旖旎。他心里不太想接受这份礼物，因为太贵重。想一想就知道，不论是盒子，还是盒子里的药，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物。

　　末法时代，许多珍贵的丹药已经断了传承，比如能重塑灵根的洗髓丹，如今只在话本里出现了，即使有丹方留存，缺乏材料，也无法炼制。千万年前的中古时代丹门兴盛，强者辈出，被猎杀的高阶妖兽，不论内丹血骨，都适合炼药。而现在的修真界，高阶妖兽有没有都不一定了，打不打得过更是两说。筑基丹是古物，价值难于估量。

　　无故不收重礼，不管在哪个世界这都是一条准则。林江绪有他的坚持，更何况他已经筑基，再好的东西对自己也效用有限，还不至于被这份利欲迷昏了眼。想了想，直接地拒绝了，“这东西我不能收。太过于贵重，并且对我也没用。”话说得很直白，也很诚恳。

　　叶晨风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没想到会有这样耿直的回复，这和林江绪一贯的给人的印象不符，“当然不会送你无用的东西。”说完又笑了笑，“进秘境前，我住在你那儿，占了你几天床榻。看你每天夜里打坐修炼，从不入睡。当时没有察觉出不妥，只以为是我鸠占鹊巢，影响了你休息。”

　　林江绪心中一晒，真正鸠占鹊巢的人是自己，外来的灵魂占据了这个驱壳。他点了点头，选择了继续聆听。自从来到这里，对于未知的恐惧，对于命运的抵触，迫使着他不能松懈，提升力量的迫切一刻也不曾远离，用打坐代替入眠已经习以为常。

　　但秘境中可以心无旁骛，专注于自身，而到了秘境外却得多加注意，以免被人发现异常。他从叶晨风的话里听出了不对的苗头，有些警惕。

　　叶晨风沉吟了片刻，神色也正经了许多，“直到进秘境那天，我听到师傅说你神魂不稳，才感到不对。你我年岁相近，少年修士能连续多日克制住食欲睡欲，颇为罕见。秘境中相伴时日长久，你过于冷静自持，克己守礼。一直见你在打坐中修炼，少有休息的时刻。凡事欲速而不达，修行也当如此。”

　　两人一边说，一边缓步慢行。说得认真，听得也认真，林江绪心里很感谢叶晨风的直言相告，觉得这话语里不带丝毫恶意，却也意味深长。

　　“俗世之人晨起而作，日落而眠。少年修士其实也是一样，百年内和凡俗之人没有本质区别，都是肉体俗身、父母生养。躺下来睡一觉，有助于安养神魂。”叶晨风托起手中扁玉盒，他选择送出这件小东西，并不是随意为之，而是早有思量。

　　“这是家中长辈为我筑基备下的，幼时离家后便携带在身。幼儿神魂易离体，易被外力侵袭，此物材质奇特，贴身佩戴，有守护神魂之功效。”

　　他看向林江绪，言辞诚恳，“如今我已筑基，不再需要，它能助你温养神魄，尽快安固神魂，也宜于安眠。”

　　林江绪听了略微迟疑，脚步下意识地放缓，他确实需要尽快让灵魂和身体融合，弥补破绽，一旦暴露了是外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清虚长老关门弟子的身体，被当成夺舍的魔修，下场恐怕惨淡，多半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可是哪怕不提里面的筑基丹，能在漫长的时光里把药性完好地保存下来，这装药的玉盒也绝非凡品。一旦接受了，将无力回赠。

　　什么是礼物，礼物就是有来有往。你赠我木瓜，我还以美玉，不是为了回报，而是为了我们两人能一直好下去。虽然和叶晨风相处友好，以后却也未必能继续有交集。两人虽然同为筑基，实力却相差巨大，水灵根在世人眼中是什么东西，林叶两人都心知肚明。说是门派中的吉祥物，都算抬举。

　　过去不需要在意，现在却不得不考虑。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实力相差太大，很难成为真正的朋友，也很难真正融入对方的圈子。

　　叶晨风也停了下来，他看出了林江绪的犹疑，又加了一句，“林兄不必推辞，此物虽贵重，却与我无用，与你有用。而且又不需要服用，只需佩戴着。或者你可以当成是我将它暂时寄放在你那儿，如果我需要，会再向你讨要。”

　　话说到这个份上，也没有拒绝的必要了。林江绪应了下来，有些怔忪，“好，多谢。”

　　林江绪一身黑色的衣袍，宽大的衣袖垂在两侧，身形高挑。他接过药盒收入袖中，既感谢叶晨风的馈赠，也感谢他的提点，神色柔和了许多。远远看去，他偏过头和叶晨风说了些什么，良好的交情，温和的相伴，言谈间轻松又自然。

　　随着时间的推移，广场上人比之前少了一点，雪玲在人群中看见了林江绪的身影，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看着他在远处和别人微笑、说话，过往的相识相遇像褪了色一样，有些黯然。在她的身后，韩天成顺着她的眼神看了过去，两个真传弟子在人群中太过于显眼，都是出挑的长相，衣带当风、宽袖长袍。

　　这两个他都认得，一个是叶晨风，另一个是雪玲正在看的，叫什么名字？低声问了一句身边的师兄弟，意外的是身边几人都不知道。

　　外门的几位与韩天成交好的师兄弟中，小李师兄入门较早年岁偏大，对雷霆门上下各峰的八卦比较熟，他盯着看了片刻，黑袍的边角上绣着真传弟子特有的纹饰图案。

　　他语气有些玩味，声音柔和，“真传弟子。”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真传弟子，长得又如此醒目，居然没人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没太见过，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回去的路上，面慈目善看谁谁倒霉的小李师兄忍不住想了又想，终于想起了大长老清虚，最是睚眦必报，门下有一个小弟子，姓林，守在长老身边，几乎没太出现过。

　　有了方向，打听起来就很快了，韩天成看着手里简短的字条，无声地念了出来，“林江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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