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仇杀
丹药入口，药香不散，冷冽且浓郁的香气在大厅里飘荡旋转。扁扁的玉盒打开着，叮当一声摔落在叶晨风脚边，像翻开的扇贝，微微开合着，盒内残余的药粉撒了一地，又很快挥发成了雾气，丝丝缕缕透过石门上的缝隙，向外蔓延。
林江绪微有讶异，凝神看了看精巧的药盒，雕着海棠的花样，虽小但雕工精美，白玉中沁着一抹胭脂色。任谁看了就会觉得，这里面曾装着的是一枚上好的灵药。毫无疑问，值得叶晨风贴身携带，绝非凡品。
两人在一起居住了那么久，从没见他拿出来招摇，重伤时也未曾服用。不是伤药，多半是传闻中的筑基丹了。
看着一身黑衣、闭目打坐的叶晨风，林江绪在平时的相处中能感觉到这位出身良好，好洁净、有情调，且礼仪周全。服饰看起来低调不打眼，却颇为精美，注重生活细节。现在看来，还是小瞧了他。
能增加筑基成功率的丹药虽然有，但非常罕见，市面上真真假假混杂。在一些传承千年的家族里，确实是有先人传承下来的丹药。但药性难于保存，漫长的岁月里，很容易从灵丹变成了废丹。
所以都听说有，可很少有人真正见过它长什么样的。雷霆门作为新晋的大门大派，有没有，有几颗，也难说的很。
从世界观的角度上讲，这是个低武世界，此间修士，能在百年内结成金丹的都是一方大能，多有奇遇。而更多的修士，几十年未曾筑基，停留在练气期的比比皆是。筑基是一件大事，不容轻忽。
林江绪轻轻后退了几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想了想，沿着墙面标记一路行来的除了自己人，可能还会有别人。考虑到安全，用极细的蛛丝做了绊线，透明的蛛丝像绊马索一样拦在走道里，昏暗中不惹人察觉。如果有人或者怪物经过，绊线被扯断，触发信号，虽然不能将其阻拦，也可提前察觉。
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构想，只是未曾实施，此时正需要防御的手段，材料也充足，于是立刻动手做了起来。从暗门里静悄悄退了出来，敲晕一只蜘蛛怪，蛛丝就有了。唯一有困难的是信号的触发法阵，他曾经见过，与照明阵有几分相似，模仿着刻画不成问题，能不能运转就要看运气了。
尝试了几回后，还算运气不错。在刻好的法阵中心插上灵石，再用岩石覆盖遮蔽，走道两侧缝隙中布上简单的绊钩，两枚绊钩间小心翼翼地用蛛丝拉上绊索。
整个居所附近，在相当大的一片区域里，不时活动着林江绪的身影。四周大部分的过道被直接堵住，同时更改了路标，伪装成不存在。而仅剩的几条也被他布了预警，将这一块彻底地封堵了起来。
“好了，差不多可以了。”林江绪将蛛丝轻轻挂在了绊钩上，洁白的法袍上沾染了灰尘，长长的影子投映在石墙上，他有些许愉悦，情绪轻快。
责任感和使命感笼罩着林江绪，他突然发现自己很适合从事隐蔽潜藏的工作。狡兔有三窟，这听上去有点不太光明。那么换种说法吧，这种为他人提供保护的行为，给他带来了快乐。
回到大厅中，他安静地守候着。随着叶晨风真气的运转，丹药的香气出乎意料的愈来愈浓郁，仿佛随着气息的吞吐散发了出来。香气层次丰富，释放着新鲜的气味，让人想起大地上芬芳的草，缤纷的四季，泥土里的菌菇，树下坠落的果实。
药香的源头来自于叶晨风，像一瓶被打破的香水，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存在感。在这香甜的气息里，林江绪有些不安，这味道来太过于霸道，不是地下世界里该有的。又免不了被药性影响，有些恍惚，沉醉于其中，真气逸散。
手边放着报信的石板突然亮了起来，林江绪一惊，回过了神。他把信号石按照各自对应方位镶嵌在石板中，一旦路上的某处机关被触发，相应信号石就会亮起。
在他的布置下，本该不会有人误入此处。而此时，意外已经发生，一条线上的三颗信号石接连点亮。这样快的前进速度，不可能是怪物，说明有人正沿着这条通道急速赶来。
是谁，为什么过来？
林江绪微微低着头，身形单薄，脸颊半隐于黑暗。他后退几步，彻底地隐藏在暗道中。
刺激和劳累不仅有益于身体，也有益于头脑。韩天成一路疾行，寻香而至。
破开石门，本以为是灵药异果即将成熟落地，没想到是个精致华美的大厅，韩天成有些怔然。他又走近了些，神情专注、警觉，很快认出了散发出药香的，是大厅侧面一个正在打坐的人，老对头叶晨风。
黑衣黑发，脚边一把长刀，杂物随意地散在周边，径自闭目修炼，对进来的人毫不搭理，颇有些放荡不羁的样子。这和叶晨风以往给他留下的印象完全相符，轻慢、高傲。
宽宏大量与韩天成无关，他向来恩怨分明。
洁白如水的萤石光辉下，少年人衣衫朴素，负手而立，眼中阴云密布。冰冷漠然地打量着眼前黑色的身影和纤长微挑的刀刃，韩天成既没有半分兴奋，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他觉得好奇心都已经用尽了，是了，是仇杀。想来也合情合理，叶晨风在进密境前被自己捅了一刀，遇到落单的自己，一刀捅来理所当然。
一时间戾气、怨气都被挑起，韩天成微微眯起了眼，萤石的光辉照不入他的眼中，神情里带了些许寒意。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用他的方式将这段仇怨了结。
在漫天芬芳的气息里，空气都似乎有些凝结，而躲藏在阴影中的林江绪，觉得内心冰冷、肢体麻木，心里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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