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谁人

　　林江绪坠入湖中，撞击湖面的一刹那，激起了巨大的水花，湖水荡漾，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晚间的凉风吹拂着湖面，带起微微的涟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湖泊如铜镜、似明月，镶嵌在群山之中。

　　平静的湖面下，林江绪闭了眼，他被水流包裹着，越沉越深。真气自发地运转起来，虽无呼吸却生机不绝。大量的水元素在周围活跃的跳动，林江绪能感受到其中的沉静和欢欣，他像一块石子，沉入了湖底。

　　夜幕中，湖畔有邪物生成，乱石之中有大如面盆的蜘蛛，卡在石缝里扑棱着的骷髅，和蹒跚而行的绿皮怪。月光下，石缝里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在闪动，十几张符纸，各种的灵石矿石，两三件法器。

　　再珍贵的宝物也毫无生机，对怪物没有任何吸引力。一只白骨森森的骷髅从旁边爬过，它丝毫不理睬，爬向了远处。

　　这些符纸法器灵石原本都属于韩天成，他是摔死的，摔落在悬崖下死得透透的。死亡时身影消失化为虚无，乱石之中，随着最后一片衣角化为光点，他随身携带的物品七七八八散落在地，并没有和他一同化光，移动到复生点。

　　复活的一刹那，韩天成心中一片空茫。他心知死亡时所有的物品都已经遗失在崖底，却也忍不住在怀中摸索了一下，什么都没有了。

　　从满载而归，到一无所有。巨大的心理落差之下，即使是韩天成也难以得到平静。握了握拳，旋身回视，远远的一道虹彩挂在天边，山峰林立。

　　判断了方向，他准备再去一次，探一探究竟。

　　“师兄，韩师兄回来了。”一个尚年幼的内门弟子看见了站在复生点处的韩天成，高兴地叫喊了起来，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此处复生点不再是秘境入口，而是韩天成等人近期的落脚之处。在玄微道人带着师弟走了之后，余下的人也并不甘于固守在秘境一角，而是稳扎稳打，一边探索着秘境，一边不断建立新的落脚点和基地，向前推进。也发现了秘境中的种种宝物，因为人多死亡率高，小修士们发现了定位符的用法，建立了新的复生点。

　　韩天成并没有刻意收拢人心，但是他一向行事有章法，遇事机敏又有决断，且出力甚多。要让别人服气，就是带着他们做事，做得好了，自然声望一日比一日增多。

　　几个师兄弟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几日前，韩天成领着人在地下探险的时候，跌入地缝，和众人失去了联系，又一直未能复生，独自一人行走在地下，生死不明，让人心焦。

　　韩天成领着人向外走，大致说了说自己的遭遇，讲到沿着裂隙向上爬，爬上了一座山峰时，他抿了抿唇，沉默了一瞬，对于死亡的原因隐而未提。

　　刀刃穿胸而过的感觉，称得上别致。

　　被人一刀穿胸，是因为他疏于防范，也因为对方冷静狠毒。他未曾预料到会有人潜伏在山顶，从后侧方给了他一刀，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秘境中的人除了雷霆门弟子还有别人吗，是谁？如果是同门，什么人能下此毒手？

　　朝着湖畔彩虹的方向走了整整一夜，边走边杀，抹平了心中的煞气，黑夜中一路疾行。

　　行到了近处，那一片湖水在晨曦的微光中是无尽的碧蓝色，峰顶尚未燃尽的火焰给了他明确的指向，韩天成急急走向湖畔，和他同行的几位都是平日里交情较深的师兄弟。

　　“师弟，看这儿。”发现了闪着光的矿石，青衣修士陈海，站在高石上弯腰捡起了它，他比韩天成早两年进入内门，年龄偏大一点。闻声走过来的几人环视四周，竟然地表上处处都有灵石晶石，表情都是一怔。

　　师兄弟五人在山脚湖边拾取了韩天成死亡时落下的各类杂物，野果蛛丝骨匕、木棍玉牌和大量的符纸灵石，铺撒了一地。

　　“韩师兄，居然有这么多，怪不得要跑过来把它们捡回去，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真是厉害。”一个身形高挑又消瘦的小修士捧起几张灵符，兴奋地感慨。此人名于世隆，他年岁与韩天成相当，形容稚嫩，服饰简朴，衣袍也是青灰色。这是最便宜的一种夏麻布，制成的衣衫细软舒适也廉价，在内外门弟子中较为流行。

　　“嗯，遇到一个地宫，收获较多。”

　　韩天成背对着湖水，仰头看向山峰顶端，有些心不在焉。物品几乎找齐了，什么也没少，他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吐了出来，这完全在意料之外。仿佛他真的是失足落下，不甘心之下又跑回来捡齐了物品。

　　毫无疑问，这不是杀人夺财，那为何下手袭击？杀都杀了，却不来拾取战利品，是看不上，还是另有缘由？

　　正在韩天成打算再一次爬上峰顶一探究竟时，陈海顺着他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山峰顶部隐隐的火光，“师弟，上面好像起了火，要不要去看看？”

　　韩天成点了点头，心中略微沉吟，他招了招手，选定了一条路线，领着人攀爬上了岩壁，登上了山峰。

　　朝阳初升，黎明的微光笼罩着石壁和石壁上的人，暗青色的天空一片静寂，远方的云朵被镶上了红色的边，太阳从云层里露出来了小半个圆。

　　阳光下的巨型蜘蛛吱吱叫着，在陡峭的石壁上移动，被灼伤坠落，烧成了一团火。绿皮怪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的从生走向死。

　　于世隆一只手用力攀附在石壁上，站稳了身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偏头往下看，脸上带了点笑意。无论看了多少遍，这种阳光下秽物于烈火中消亡的场景，看着都让人心情愉悦，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阳光照射在湖面上，又穿透湖水倾洒下去，湖面依然还是那么平静。于世隆看着一倾碧波，晃荡着他那宽大的袖子，笑眯眯说道，“此情此景，百看不厌。”

　　身侧的小李师兄搭了一句腔，“嘿，在秘境里待上一阵子，任谁都会喜欢上晴天。一看到太阳升起来，就觉得心中充满光明啊。”

　　于世隆笑了笑，边往上攀爬边说，“可惜这是在秘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我能离开山门，到外门去游历，纵览山河。”

　　“要等筑基以后了，还得等兽潮平息之后。”小李师兄面慈目善，看谁都是一脸慈悲意，说话的声调也柔和。

　　这两人坠在一行人的尾端，于世隆爬得慢了一点，落后了一两个身位，想到以后，也有些出神。他忽而一抬头，忍不住惊呼出声。

　　被刺目的光线包裹着的除了绿皮怪，还有韩天成。爬到了峰顶处的韩天成笼罩在一片强烈的光线中，仿佛要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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