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跟踪
陆子谦他们回到营地，看到白宇飞重新恢复生龙活虎的样子，众人才放下心来，重新做回自己的事情打发时间。陆子谦拉出一块虚拟屏幕装作看东西，实则一直暗暗观察坐在前面的吴先生。吴先生一直坐在那里低头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时不时抬头往独自坐在一旁的农户方向看上一眼，然后很快就会把视线移开，装作没事人一样。
之前陆子谦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些，现在越看越觉得吴先生的行为很古怪可疑，他偶尔装模作样地用手在虚拟屏幕上划拉几下，但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满脑子都在回忆着进副本之后吴先生的各种行为，试图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一天的时间就在等待中过去，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莱厄都没有出现。林纯用他们带进来的一些简单食材精心做了几道小菜，虽然因为条件限制没办法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对于一直在啃干粮吃压缩食品的陆子谦等人来说却无异于山珍海味，他们恶鬼投胎一般把盘子里的菜汁都给舔了个干干净净，然后一个个摸着圆鼓鼓地肚子瘫倒在地上发出阵阵感慨：“这特么才是人吃的东西啊！”
林纯看他们这副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主动站起身来收拾东西准备拿去洗，张洛见状毫不客气地踢了身旁的陆子谦他们三个一人一脚：“你们还想当大爷呢？饭菜是林姐姐和我一起做的，你们还好意思让林姐姐洗碗吗？一个两个没点眼力见，一点都不自觉。”
陆子谦他们三个原本惬意地闭着眼睛在地上躺着所以没有察觉林纯的动作，被张洛这样一说急忙站起身来从她手中拿过餐具，林纯还客气地推辞了一下，却被林纯拉着坐了下来，也就由着他们了。
坐在另一边的张哥他们见此情形也都站起身来说完帮忙，陆子谦摆摆手示意不用：“洗个碗而已，多大点事，你们玩你们的，我们仨搞定。”
太阳西沉之后天黑得特别的快，洗个碗的功夫，原本还半亮的天色就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在这个丛林副本里不像在无人村那样有条件还可以洗澡，不过好在他们之前就考虑到这一点，带了些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用来清洁身体的东西，效果肯定是比不上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但起码也能让自己身体舒服一些。
他们撑开了另外一个帐篷充当临时的“浴室”，每个人轮流进入清洁身体，陆子谦是最后一个，当他搞定一切把帐篷收起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回到了各自的帐篷里，有的甚至都已经睡着了。
月色下的丛林显得格外宁静美好，耳边不时响起的虫鸣非但没有打破夜的宁静，反而是给这种宁静增添了一丝生机，让它不至于太过压抑。陆子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死宅，大部分时间都耗费在了游戏世界里，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这种野外丛林过夜，看着眼前陌生又美到令人赞叹的景象，他没由来地生出一种身处梦境的虚幻感。
这幅景象，是现实，还是游戏？我呢，是陆子谦，还是鹿子千？
一阵凉风吹来，陆子谦打了个冷颤，甩甩脑袋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小跑着回到了帐篷里，因为心中对吴先生有猜疑和顾忌，在分配帐篷的时候他特地选了跟吴先生同一顶帐篷，一来是为了防备他搞什么小动作，二来，除了他和白宇飞其他人对吴先生暂时都还没有防备，他不太放心再让他们跟吴先生住一顶帐篷。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帐篷门口，并没有马上进入，而是竖起耳朵在外面听了一会，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把帐篷拉开一点，看到吴先生背对着他坐着，似乎在看着什么东西出神。
陆子谦小心翼翼地打开帐篷走了进去，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慢慢地向吴先生靠近，渐渐看清他手上拿的原来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小女孩，应该是他和妻子女儿的合照。
陆子谦知道是自己多疑了，于是装作漫不经心地发出一点声音，吴先生大概是因为太专注了，居然被吓得一抖，下意识地就将照片往胸前的衬衣口袋里藏。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那？”陆子谦明知故问。
“有一点，你进来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差点把我都吓得跳起来了。”吴先生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到现在心跳都还慢不下来呢。”
“抱歉，我想着你可能睡觉了，就刻意把动作放轻，没想到反而吓到了你。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在看以前的照片。”吴先生毫不隐瞒直接就告诉了陆子谦，反而让陆子谦一愣，他根本没料到吴先生会这么坦诚，一时间竟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地掩饰过去：“其实，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一点，那个照片，是你跟你妻子和女儿的合照吧？”
吴先生点点头：“没错，那是朵朵最喜欢的一张合照，她说那张照片拍得我们每个人都很好看。”
吴先生的语气很平淡，可是陆子谦却能感受到他心底隐藏的巨大的悲伤，经过了那么久那么久的时间，他的悲伤似乎并没有被冲淡，反而被不断地发酵，酿成了酒。他就像一个喝了几十年酒的老酒鬼，即便是没有喝酒的时候，身上也都带着那股悲伤的酒味。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介不介意。”陆子谦纠结了很久，终究还是问了出口。
吴先生淡淡一笑：“你是想问我非要跟你们进这个副本的目的，对吧。”
陆子谦点点头。
“介意我抽一根吗？”吴先生突然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盒香烟，拿出一根向陆子谦问道。陆子谦点点头，于是他将香烟点燃，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将烟雾吐了出来，“你家里的亲人都还在吗？”
“有一些老人过世了，但是很幸运，最重要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以及外公外婆都还健在。”
“真幸福啊！好好珍惜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吧”吴先生把香烟夹在手中，没有再抽一口，“她们刚刚去世的时候，其实我并没有太难过，因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所谓的再也见不到究竟是什么感受，看着她们躺在那里，感觉就像平时我早上早早起床去上班看到她们还在睡懒觉一样，总觉得晚上下班回家一打开门朵朵就会兴奋地扑到我身上，老婆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笑着跟我说“老公回来啦，休息一下马上就能吃了”。可是当她们的遗体被火化的时候，我突然慌了，很慌很慌。她们的身体没了啊，那我该怎么再见到她们？当时我的心脏感觉就像要被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撑得快要爆炸了一样，发了疯一般大喊大叫让他们停下来。可是，没有人理我，他们把我的妻子，我的女儿，两个我最爱的人，烧成了骨灰递给我！可是他特么要她们的骨灰干什么，我要她们重新回到我身边，要晚上回家有人兴奋地扑倒我身上，要早上起床的时候有人躺在我的身边，而不是那两罐特么的该死的骨灰！”
吴先生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于是将手中已经烧完的香烟掐熄，重新点了一根然后吸了一大口让自己的情绪缓和下来，继续说道：“我无数次，在梦里梦到她们，我们像以前一样生活得很幸福，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我都已经快要忘记她们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也已经快要忘记怎么笑了。每次梦醒了，我看到的是空荡荡的房间，安静得像口棺材，都恨不得自己永远不要醒过来，就这么在那个梦里一直睡下来。我真的好想，好想她们，好想，好想再见她们一面。哪怕明知道那是假的，我仍然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再看看她，摸摸她的脸，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能让我感觉到那是我的朵朵，便已经足够了。”
吴先生一番话让帐篷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两个人各怀心思，都没有再说话，吴先生在思念已经去世的妻女，而陆子谦也在想着白宇飞跟他说的那件事情。本来他一直很怀疑吴先生，因为吴先生进到副本之后有太多太多举动让他觉得很可疑，可是听完这一番话，他心中的怀疑却减弱了许多。这是吴先生心里面最痛的伤口，如果他被莱厄控制，或者跟莱厄达成了什么交易的话，他根本不会跟自己说这些，生生地将一直小心保护避免去触碰的伤口撕开给自己看。
陆子谦现在有种无从下手的迷茫，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活在迷雾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个难解的谜，这些突然出现在现实世界的游戏副本到底是什么？是谁把它们带到现实里来的？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吴先生不是神树口中邪恶的灵魂，那会是谁呢？npc农户？可是一路过来他有无数的机会对他们动手，为什么他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而且当初吴先生明明说他推动剧情的一个npc，那就是说吴先生在这一点上也说了谎。可是为什么啊？这也根本说不通啊！
陆子谦越想越觉得脑袋一团浆糊，只能暂时放着不管了，反正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理清楚，只有提高警惕随时应对了。于是他把话题一转，想要从吴先生那里问到更多关于这些出现在现实之中的游戏副本的信息，但是吴先生却苦笑着告诉他，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也还是一个巨大的谜团，创界公司现在掌握的信息同样少得可怜。
“既然如此，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早了，早点睡吧，不知道莱厄什么时候会出现，养好精神到时候才能全力应付。”陆子谦有些无奈，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认命地卷起被子，准备睡觉。
吴先生点点头，将帐篷里的灯熄灭，在另一边躺了下来。
夜很静，“吱吱”的虫鸣声犹如催眠曲一般引人入梦，营地里所有的帐篷都已经熄了灯隐逸在夜色中，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沉沉睡去，有的人却还醒着。
吴先生睁开眼睛，凝神听了一会，陆子谦的呼吸轻缓平稳，应该已经睡得很熟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绕开陆子谦将帐篷出口打开，顿时有一丝冷风从开口透进来，吹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回头又看了一眼，陆子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在呼呼大睡，于是他钻出了帐篷，将出口重新弄好，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这才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他并不知道，他刚刚将帐篷的出口封好，陆子谦就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其实一直在装睡。他把帐篷的出口拉开一个小口子往外看，借着月色正好看到吴先生的身影往神树的方向走去。于是他也从帐篷里出来，远远地跟在后面，想要看看吴先生大半夜到底要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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