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小雨的生日

　　“小雨呢？”排练休息的间隙，明朗见来给他送水的是王伟，脸色烦躁地问到。

　　“让小雨歇会儿，我替她一会儿。”王伟十分殷勤周到，满脸笑容。

　　明朗往后面远处看去，小雨正站在那里看他。她也想过去找他，只但是在王伟这样的新同事面前，小雨也不想太过表现她跟明朗的关系。

　　今天的排练接近尾声了，明朗面色不悦，但是也没有再跟王伟多说什么。又是一天的高强度排练，发烧的明朗此时已经不太舒服了。

　　他的喉咙已经很疼了，但是排练却不敢马虎，他几乎是强撑着自己大声地说台词。在明朗身上，演戏的这个开关一打开，他就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但是当导演喊了停，他变回明朗的时候，喉咙的肿痛，身体的发热和虚弱就统统无情地现出原形。

　　明朗喝一口小雨带来的梨汤，冰糖、银耳和新鲜多汁的水梨，一口喝下去，他肿痛的喉咙好像被温柔地抚慰了。明朗试着清清嗓子，想要叫一声小雨，却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发出高声叫远处的人了……

　　“张老师来了！”

　　这时，远处门口话剧院的一位年轻女演员甜亮的声音响起。张林林来了，她带着自己的电脑还有一本厚笔记，笑盈盈地从大门口走进来。

　　她是要来找明朗和陈彦卿的。白天排练的时候，明朗和陈老师都觉得其中一处的对白如果稍微改一下会更好。邢导对作者张林林非常尊重，他特意请她前来，让他们一同商讨这一处的对白。

　　“其他人今天就练到这里吧。”邢导发话了，也已经是晚上8点了，大家纷纷收拾东西从排练场散去。

　　“您也回去休息吧，我跟他们商量就行。”张林林对邢导说。邢导今年已经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他的身体状况也不是很好，在这里一盯就是一整天。

　　邢导不太放心，他看看明朗和陈老师，又看看张林林：“我走你们商量能行吗……”

　　“我们慢慢商量，最后给您一个结果，明天您看看效果，行吗？”张林林说。

　　邢导想了又想，最后说：“明天一早，我看你们改了以后的结果。张老师，我相信你，跟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吧。”

　　邢导走了之后，排练场里就只剩下了张林林，陈彦卿还有明朗和他的助理们了。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开始讨论那一段台词到底怎么说更好一点。

　　“你杀了我的父亲，将我放逐，还对我装出一副亲生父亲的模样……今天我就要来撕下你的面具！”明朗拿着剧本念出这一段现在的台词：“总觉得不够解气，语言上还可以再狠一点。”

　　“明朗，你嗓子怎么了？说话声音都变了……”张林林听到明朗的声音也特别担心。他说话声音很小，如果想让声音大起来就得非常费力的样子，让身边的人看了都能感觉到他的费力。

　　“明朗先别说了。”陈彦卿听到明朗的声音也觉得他状态很不好，不仅如此，明朗的精神看起来也是出于强撑的状态。“白天我想了想，林林，我们想这么说……”

　　都是一群工作狂，一旦开始工作，他们就会忘记时间。

　　明朗的状态是越来越差了，在聊到快一个小时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非常不好了。他肤色很白，但是现在他脸上的白色是非常不健康的那种白，嘴唇上的泛白也渐渐淹没了血色。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张林林反复听陈彦卿把他和明朗的想法做出演示，她详细地做着笔记，在斟酌了又斟酌之后，她说：“就按照你们改了以后的词吧，明天排练再让邢导看一下效果，我觉得不错。”

　　张林林从刚才看明朗的时候就挺担心的。这么长时间里明朗已经不说话了，他坐在那里非常认真地听着她和陈彦卿的对话，他觉得自己的头很晕，一旦站起来也许都会轻飘飘的了。

　　“有点发烧……”明朗对张林林说：“回去吃点药就好了……”他渐渐开始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发烧比较严重了。若是以前，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请问……”

　　三个人身后传来了小雨的声音，她好像怕打扰他们似的，声音很小。

　　“小雨？怎么了？”张林林看见小雨忙问道。

　　小雨笑着说：“已经挺晚的了，我们三个刚才出去买饭了，先吃饭吧。”

　　原来，小雨学东和那个新来的王伟刚刚出去买了晚餐回来。已经九点了，所有人还没有吃晚餐呢。

　　小雨他们买回来的饭菜还真丰富，有可口的炖菜还有清淡的素菜，除此之外每人还有一份装裱得很可爱的小蛋糕，巧克力慕斯上点缀着可爱的草莓。

　　“还买了甜点呢，你们好贴心啊。”张林林帮着小雨给大家分饭，她轻轻说道。

　　说到这里，小雨腼腆一笑：“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所以就买了这个……”

　　小雨的话让张林林定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她望着小雨，今天是八月二十日，也就是22年前小雨失踪的日子。

　　八月二十日，张林林永远也忘不掉这个日子。她襁褓之中的女儿当时还没有过满月，就在那个飘着小雨的日子里，不见了。

　　张林林望着笑语盈盈的女儿，南南，她的女儿，她快要流下眼泪来了。这个孩子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她还认为八月二十日就是自己的生日……

　　听到小雨说今天是她的生日，明朗也没有想到，他看着她，眼神里好像在说：“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雨把一份绿豆冰粥拿到明朗跟前，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边。她看出他的心思了，只是让他赶紧吃饭：“我刚刚去买了消炎的药，要不你吃完饭吃一片试试？”

　　看小雨和明朗如此亲密的样子，张林林也觉得心里很暖。这时，坐在她身边的陈彦卿说话了：“林林，你也觉得小雨很像你吧？”他声音很小，坐在他们对面的明朗和小雨根本没有注意到。

　　“老了，小雨多好看啊。”她含着微笑淡淡地说。

　　“乱说，你的漂亮跟年龄没有关系。”他的目光看起来非常认真，好像在向她表明着绝不是一句恭维的话。

　　“我们来祝小雨生日快乐吧！”陈彦卿没有等张林林的回应，或者说，就好像他知道张林林是不会回应他的。

　　排练场里，他们围坐在中间，为小雨唱起了生日歌。小雨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只是一个小助理，却受到了著名作家和明星送给她的生日祝福。

　　“太谢谢了！23岁的第一天就过得这么难忘，我好幸福。”小雨感动地说着。

　　这顿饭与其像是夜晚的工作餐，不如说更像是小雨的生日会。小雨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她身边有明朗，这个他爱着的人，还有两位和蔼的老前辈。

　　张林林给小雨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很崇拜她，几乎是在第一次读过她的作品之后，她就被她的文笔所吸引。现在认识了她这个人，小雨发现这位张老师的身上更是有种深深吸引着她的东西。

　　小雨也说不好那是什么，就是觉得张林林给她一种特别美好的感觉，美好到让她感到安宁。

　　“再见！”

　　“再见张老师，陈老师。”

　　声声告别之后，明朗和他的团队一起上了车，一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了。

　　张林林和陈彦卿向他们挥手告别。明朗的保姆车开走了，夜晚的话剧院的院子里静静的，远处大剧场里今晚的戏也早就散场了。

　　“林林，你怎么走？”陈彦卿微笑着问着身边的张林林。

　　“我出门打个车。”话剧院离张林林的家并不算很远，打一辆车一会儿就能到家。

　　“还是我送你吧。”他说：“正好顺路。”

　　陈彦卿的温暖和真挚让人不好拒绝。他们一起合作了很多年，像这样工作到很晚，他送她回家，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

　　坐在他的车上，张林林很呼吸了一下，靠在车座的靠背上：“听说，你儿子回国了？他得有16岁了吧……”

　　“17岁。”他说：“她妈妈太宠着他了，真怕现在他更任性了。”陈彦卿在差不多五年前与自己的舞蹈家妻子离婚了。他的妻子在圈内有着很好的人缘，大家都觉得那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性。不过，他却说，有时候和一个人在一起，她是不是最适合自己才是更重要的。

　　“真实快啊。”她感叹：“我更认识你的时候你才二十多岁，现在你儿子都快二十岁了。”

　　“你的女儿，现在也得22岁了吧？”陈彦卿说道。

　　这话让张林林觉得自己的心被触动得颤了一下。多年的老友，她丢了女儿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我的女儿会回来的。”她说：“我从来都特别相信这一点。风也相信……”说起自己死去的丈夫，又想到刚刚小雨的模样，张林林的眼眶瞬间湿了。

　　“会的。”陈彦卿见她哭了，声音变得更温柔了：“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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