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大侠墓
情字何解，多少人空其一生也参不透，道不明。
即便九州之境罕逢敌手的十六义也不敢说绝情断念。
但凡是人，便有七情六欲，便脱离不了这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取蕴……
再说那日见毕方翼哭的那番凄切，令在场三人无不动容。
她抽泣着说着：“我已经失去了添儿和询儿了。不能再失去端郎……”时，不禁让乔优和侯天野面色陡然一变。
她上古魂契兵器，与人类相恋便为大忌。她有着无尽的寿元，她的端郎却只是肉体凡胎，即使尚无端不死，大成期高手也只有区区五千年的寿元，又岂能相守至海枯石烂…
转眼已经过去几百个年岁，而她的两个早夭的幼子也早已化作一抔黄土，连轮回之后的下落也如石沉大海，无处可觅。
陌萧然坠崖也过去了十九年之久……毕山之战却仿佛只在眼前一般，令乔优唏嘘不已。
岁月总是不经意间流逝…
匆匆结束了谈话后，乔优独自一人来到了毕山之巅，那是一代豪侠陌萧然的殒命之地。
山巅丛生的不知名的野草早已枯黄，不远处山崖边嶙峋的老松之下是一个简陋的坟茔，上面也长满了数尺高的杂蒿。
坟堆前竖着的矮矮的石碑上的字也被山顶的凛风吹磨的有些模糊。
乔优靠坐在石碑，心念一动，便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了陌萧然给他的那个小酒坛。
“萧然大哥，孟轲来看你了…”他扯动嘴角，挤出一丝苦笑。
“前几日在侯家看到了毕方翼，你应该记得吧，老四家的那位。”
“不知为何，看到她我竟又想起你来了。”一滴泪很不争气的从他的眼角滑落。“我…我…”
他竟一时哽咽，开不了口。
乔优掩面，半晌后才哀声道：“如今，只恐你为大义献身保下的九州又是要遭殃了…”
“我知道，你热爱这片河山。”
“但是…”他顿了一下。“恕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力挽狂澜…”
“那日你苦守灵台一丝清明，自废道基从这山崖一跃而下。倒是一了百了…”乔优无可奈何的笑了一声。
忽的又起了一阵风，孤冢之上的凄凄野蒿随风摇曳。他抬头望天，而天上也是残阳如血。
“我们不该…不该如此冲动，以至于铸下如此弥天大祸…导致凶兵之劫现世。”
乔优阖上双目，抵在冰冷的石碑。“或许，让你孤老在剑冢之中，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吧…”
思绪回到了十九年前腊月初六那天日夕，也是这般残阳如血…
…
两个打扮一样，分不清你我的陌萧然，远隔十尺而立。
“陌萧然”轻笑一声，向着那个陌萧然步步紧逼，眼中红芒大盛，却是一脸柔情，和那硬朗的面孔格格不入。
“萧然哥，我替你做了这么多，为何你却要置我于死地呢？”
“陌萧然”美目巧盼，眼中水波潋滟，竟是一副邪魅表情。
“够了…”那个陌萧然摘下面具，垂下头，竟是跪了下去。“算我求你了。停手吧…”他颤声道。
“陌萧然”身形一抖，化为了那妖娆少年，竟是昊天骨！
“已经足够了，十七万缕精魄。再加上我的五位家人的力量，萧然哥，你的生死劫我已经替你挡下了。”
他指了指天空中那团翻涌的血云，那云气中更有紫色的劫雷翻涌，方圆百里，全是天雷汪洋！
“看啊，天道清算。等我替你渡了这重天劫，你我便可飞升上界，共求长生。”他兴奋的喊道。
陌萧然不语，昊天骨见他这般，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深情款款的环住他的脖颈。
“萧然哥，你听…”昊天骨在他耳畔呵气如兰，轻声低语道。“听啊…这一十七万幽魂的哀嚎声…”
“啊…好悦耳…听啊…他们在也替我们祝福呢…”他歪着头，嗤嗤的笑着。“对不对，萧然哥！”
“对不…”
昊天骨话音一顿，竟是一怔，随后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却见自己的胸膛已经被陌萧然并指如刀，直直贯穿。
陌萧然抬起头，惨然道：“天骨。生死有命，乃自然轮回。你因我一人无关紧要的性命，戕害无辜，乃至涂炭生灵，已让我身负重罪。”
“如今…”他摸了摸昊天骨的头，道：“我只能先毁了你的魂核。”
“不过，天骨你放心。”
陌萧然紧紧的搂住昊天骨，沉声道：“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我会来陪你。”
“不…不…不！”
昊天骨猛地摇头，睁大了那双桃花眼，惊恐的盯着陌萧然。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不…”
他一掌便把陌萧然击飞了数丈之远。蹲在地上，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不…萧然哥…用藏哥哥…不…不…”
他又是哭又是笑，已是癫狂。
“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不…我不要…我不要…”
“哈哈哈哈哈…说好了永世相随…你们都骗我…”
他撕心裂肺的狂吼：“你们都骗我！”
昊天骨嘴角上扬，美眸上挑，似笑非笑，却不自主的流出两行血泪，露出银牙狠狠的咬着下嘴唇，已是被咬破了皮，鲜血顺着嘴唇滴在下巴上。
绝美的容颜变得万分狰狞扭曲。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惊雷阵阵，天地凄然…
他泪眼娑婆，苦苦哀求道，可陌萧然依旧不为所动。
却见陌萧然紧闭着双目，看似心意已决。他伸出右手，中指拇指做环放在嘴边。运起了最后的灵力。
哨声回响在毕山，久久不散。
紧接着青光乍现，早已分刀断义的一十五义竟同时现身。
他睁开双眼，放声狂笑。
“诸位，今日我萧然已铸成滔天大祸。只能用此‘绝命哨’唤你等前来，求你们依旧不改初心，秉持我们当年结拜那般。”
“苍天为证，既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共求大道，救困扶危，保境安民，皇天后土，实鉴此心！”
那一十五人齐声道。
“好！”
陌萧然爽朗一笑，摸出了一个酒壶，仰头一饮而尽，随即敞开衣襟露出胸膛，吼道：“不要留情！杀我！”
那十五个身影陡然而散，瞬间围住了还在癫狂之中的昊天骨，各自祭出了法宝。
“不！不是约好，我们一十六人无论谁先入了魔，便不要手下留情！你们怎么还这般！”
“虽有百年之交，但也要各奔前程。”
十五人异口同声道，同时手中法宝光芒大盛，各自使出了杀招攻向昊天骨。
一时间流光溢彩，各种华光耀眼夺目。
昊天骨低下头，发出了“咯咯咯咯咯咯”的惨笑声，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毁天灭地般的攻击便被他自体内涌出的澎湃黑气抵御住了。
“哈！”
陌萧然摇了摇头，走到悬崖边，伸平右臂蓦地一转，凝神聚气。周身各大要穴依次爆破，伴随着阵阵闷声，血雾如繁花一般怒放。
他张口，嘴中发出的却是振聋发聩的龙吟之声。
血雾化为苍劲龙形，卷挟着万千拳掌气劲。
这便是伏龙诀最后一式——奉天成仁。
也是陌萧然毕生的光辉。
“不！不要！”
昊天骨回过神来，失声惊道。
十五义也一怔，转过身来。
在场所有人都呲目欲裂，想要阻拦他自断心脉燃命相搏，却被陌萧然的无双拳劲凝成的劲风隔绝在外。
陌萧然缓缓的合上了双目，轻声道：“这一世，能结识你们，我已无憾…”
他的身影轻飘飘的坠下了山崖没入云海之中，徒留一条血龙在半空中狂舞。
“不！！！！！！”
昊天骨撕心裂肺的吼着，又扯开了自己的衣襟，低头寻着自己胸口的魂契印记，却发现胸前已经变得白白净净，那诡异的图腾已经消散殆尽，随即那条血龙锁定了他的身形，咆哮而来，洞穿了他素净的胸膛。
“轰！”
而那十五人也被此惨象震住了，愣在了原地，一个个瞠目结舌。
“白板”素水在十五人中倒显得格外冷静，只是淡然道：“萧然兄，走好。”说罢，冲着山崖之下躬身作了一揖。然后他转过身，冲着昊天骨一步步逼近。
“凶兵没了兵主，便无法施展分毫。即便你强横到足矣毁天灭地，凭你现在魂核重创，也只能被我们合力封印。”
尚无端摸出了一个不起眼的布条，掷给素水。
素水冷哼一声，接过那布条。
“用藏剑鞘在此。凶兵‘昊天骨’，你气数已尽。”
昊天骨对他们的话充耳不闻，只是颓然跪在地上，喃喃道：“萧然哥…萧然哥…”
他的那双明眸的颜色渐渐淡下去。
“我…不甘心…”
随后他缓缓阖上双目，周身红芒也消散殆尽，化为原型，一个精致的白骨短笛，散发着淡淡的灰色雾气。
天空中的劫云中狂涌的雷气消失殆尽，紧接着降下了一场血雨。
十七万条人命…繁华的瑾州城…十三个门派…
人神共愤，有伤天和！
血色煞气冲天，从毕山万丈的深渊中涌上，于此同时是那一十七万幽魂震天撼地的厉号声，直冲众人而来。
在场众人无不骇的面无血色，各自运起灵力苦苦支撑，却还是被这清算之力撕扯的衣衫寸寸炸裂，头发也散开，浑身伤痕累累。
滔天血气冲天而起，染红了天空。
忽的尚无端睁开了眼，惊道：“陌萧然！”
只见天空那血气中一缕淡淡的白烟缠绕其中，随后缓缓消散。
那是陌萧然的三魂七魄。他散尽自己魂识斩断轮回，从此万劫不复，以此偿还天道清算。
凄然的血雨也骤然而止，天空恢复了正常，云淡风轻，就跟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陌萧然…”
四鬼中的魅已经泣不成声，她摘下面具，破空而行，消失在众人面前。
“到此为止了。”
吕孟轲踏前一步，也摘下了面具。
“从今往后。只有乔优，没有白衣孟轲。”
剩下的众人纷纷摘下面具，各自御空而去。
没有道别，这一散，便是真的散了，再也回不了头了。
而本来生意盎然的毕山，也化为一片死寂之地，生灵尽数被吞噬。
…
[萧然哥，你可曾有什么梦想？]
[我啊，想活的长久一些，这样，便能永保九州太平。哈哈，最好是参破长生之秘，辟出登仙路，让九州众修士修成大道！哈哈哈哈哈哈。]
[那你呢，天骨，你想求什么？]
[我啊…我想找齐家人，然后同家人和萧然哥哥的朋友们一起，永远的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哎！孟轲老弟，你敲我的头干什么？]
[你俩快别白日做梦了，与我比试两招，看看我自创的归云四十二剑如何！]
[哈哈，好！公输黯，快来给我们奏上一曲。有剑，有酒，就是少了你这九州绝响的琴音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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