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识字
半晌后，乔优才从打击中缓了过来，爬起来拂了拂身上的土，面如死灰。
九州第一剑竟然败给了一把剑…
若是说出去的话得让全九州的修真者笑掉大牙…
初七低头大气不敢出，已经被师父那滑稽的样子逗得不行，却不敢笑出声，忍笑忍的肠子都快打了结。只有薛钰跟没事人一样，好奇的四处张望着，打量着穷酸的大殿，似乎寻摸着哪个看起来是能吃的样子…
“行了行了…你们出去吧…让为师一个人静静…”
乔优颓然摆了摆手。
初七赶紧抓着薛钰逃出了大殿。
乔优跌坐在蒲团上，内心里震惊不已。
他一惊在这血狱竟有如此深不可测的修为。二来，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记得自己上一次输的那么惨…还是在八百年前了吧…
也是一招，也是空手，面不改色的接住了他手中仿若要焚尽万物的离火，手指只轻轻那么一弹，离火“嗖”的一声飞出去了几十尺。
“哈哈哈哈。好了阿骨，别捉弄乔老弟了。”
一双素净的手伸来，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乔优和那手的主人对视，那人眼里是一股天生的桀骜。
被叫做天骨的男人恭敬的回过身低头拱手。仿佛世间以他独尊一般的人儿却唯独对那人有着一丝折服。
“遵命，主上。”
被叫做主上的结实汉子走过来，重重的拍拍乔优的肩膀。然后从身后变戏法一样的拿出了一壶酒，二话不说就灌到乔优嘴里，刺鼻的烈酒呛得他开不了口。
“走吧，乔老弟，大家都等着你呢。”
那人爽朗的笑着。
这笑容，乔优这一世都不能忘怀。
傲岸耿介的陌萧然，乔优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做出如此之事。直到那日他在山上看到那瑾州城内熊熊的大火…
等他下山时为时已晚。爆炸几乎毁掉了整个瑾州城，他永远忘不掉那些幸存下来的修真者脸上挂着的惊恐神色…
萧然…天骨…翻江…君正…
不知是不是巧合，薛钰给他的感觉，就像昊天骨一般。只不过她的眼神不染凡尘，而昊天骨的眼神更多的是那股子戾气。
乔优只觉一份苦涩涌入心间。用力的甩了甩头，心念一动，从储物戒指里摸出了一个缺了角儿的陶瓷酒壶，虽是过了几百个年头，却还隐隐的飘散着清冽的酒香。闻着酒香，他竟有了几分醉意。
他摩挲着酒壶，喃喃自语。
“陌兄…命运真是可笑啊…我这蠢徒弟，不知会不会有一天步了你的后尘…”
“陌兄…”
...
初七每日修行的功课又加了一个项目…就是教薛钰识字。
下午，初七打坐完就去了师母那里借来了师父的墨宝，这边刚开始研墨，一不留神没看住薛钰，她就把一沓子云母笺吃的不剩几张，于是慌忙放下墨条。
“别！薛钰！放下!宣纸不能吃！”
薛钰嘴里还在嚼着，回过头来看向初七，费力的咽了下去。
“嗯…不好吃…”
薛钰给出了评价，把仅剩的五六张宣纸乖乖的放回案子。
薛钰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如同一张空白的宣纸，而她认知这个世界的方式便是吃…初七扶额，寻思着怎么纠正薛钰这个看到什么都想咬一口尝尝滋味的习惯。
研好了墨，初七把笔给她。还特意提醒了薛钰一句。
“薛钰，这是笔，不能吃。不好吃。写字用的。”
“啊…笔…不好吃…写字…”
然后薛钰拿着笔，把目光望向了初七手中的砚台…
“薛钰！这是砚台！研墨的。墨条！研磨的。不能吃，不好吃…”
“不能吃…不好吃…”
薛钰低下头，似乎是很失望。
初七一笔一划的在宣纸上写下了“薛钰”，然后回过头念道：“这纸上便是薛钰这两个字。”
薛钰目不转睛的盯着初七手中的动作，捕捉那一笔一划，嘴里下意识的回应:“薛钰…”
开始时初七本还抱着极大的耐性，可是薛钰攥着笔的动作却是那么笨拙，落在纸上，把笔锋都压散了，墨晕在宣纸上，废了半天劲只涂了个丑丑的黑疙瘩。
随后的一个时辰，薛钰连自己的名字都没写出来，只是在纸上涂了一个又一个黑疙瘩…
初七叹了口气，也不顾礼数了，搂住薛钰，把住薛钰的纤手。
“这样握笔，你看...力道轻柔些，要不会划破了纸…一横，一竖，一横，一竖，一撇，一横…”
薛钰惊奇的看到“薛钰”这两个字就这样工工整整的写在了宣纸上，和她涂的几个黑疙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薛钰。”
初七回过头，冲着薛钰又念了一遍。然后他又把住薛钰的手，沾了墨，在另一边写下了“血狱”。
“血狱。”
“这两个字就是刻在你的剑体上的名字，你的本名。”
但是这时，薛钰却没有再看向宣纸，而是抬着头看着初七专注的表情。
她又往初七的怀里凑了凑，长长的睫毛煽动，好奇的打量着初七。
初七这专注的神情，还有这眉眼间，还有教她写字的一幕…
薛钰只觉得似曾相识，却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也有那么一个人这样，握过自己的手。
…
“一撇，一横，一竖…”
“血狱，这就是尊上赐给你的名字…”
…
哥哥…
可是再想下去，却怎么也记不清了，于是薛钰摇了摇头，回过神来，继续看着初七，又靠近了几分。
薛钰的睫毛就跟小虫一样，拂过初七的脖颈。搞的初七心里痒痒的，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鼻息…
终是忍不住了，初七连忙松开薛钰，仓皇逃离。
“这回会了吧…”初七的脸已经涨的通红，紧张的看向别处，手也不知道摆在哪里才好。
薛钰回过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弯着身子，还僵僵的保持着刚才的造型。
为什么突然就跑开了呢…
初七从案子下摸出了一沓新的宣纸，寻思了一下，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初师母教他识字用的《千字文》，丢给薛钰。
“薛钰，书，不能吃。”
“书…不能吃…”
“来，翻开第一页，跟我念。”
“嗯…”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黄…宇…宙…洪…洪..”
“宇宙洪荒。”
“宇宙…洪荒…”
…
这一下午，初七教的是口干舌燥，不过成果还是让他很满意的。薛钰到真是天资聪慧，竟是过目不忘。且不说识了字，举一反三，自己都背不下来的《南华真经》都朗朗上口的背下来了，说话也是流畅了很多，就连简单的一些字也能顺利的写下来。
薛钰的俏脸上被墨汁弄的跟小花猫一般，拿着宣纸蹦蹦跳跳的走过来。
“我写的，初七，怎么样。”
初七见到宣纸上歪歪扭扭的“初七”，又抬起头，看了看薛钰的脸，不禁笑了起来。
初七摸了墨薛钰的头。
“做的很好，薛钰。”
突然初七似想到了什么，蹲下身抬头看向薛钰。
“薛钰，你会笑吗？”
薛钰一侧头，呆呆的看着初七。
“笑…”
初七咧开嘴，摆出了个夸张的笑脸。
“这是笑，人们开心的时候，就会笑。”
然后初七伸出双手，薛钰的脸被他的手指揉捏，樱唇被拉开，雕塑一般僵硬的脸出现了扭曲。因为嘴角上扬，眼角也随着弯曲。
初七的手离开了薛钰的脸。薛钰的脸依旧保持着刚才被初七摆出来的夸张而机械的表情，却看不出有一丝笑意。
初七摇摇头，叹了口气。
薛钰不解的问：“开心，是什么？”
初七站起来，拍拍薛钰。
“没事，以后慢慢你就会明白了。”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虽我们是山野里远离人间烟火的修真者，又怎逃得过这七情六欲…”
薛钰一副不解的表情。
这一日的相处，初七已经慢慢的了解了薛钰。回想那日大殿里师父说过的：兵器本无善恶。对于此点初七深有了体会。薛钰纯净的眸子，不夹杂凡夫的任何情感，没有喜怒哀乐，没有贪嗔痴，当然，也没有怜悯…没有同情…
但薛钰当日在自己心境，还有今天在大殿上展现出那恐怖的实力，也不禁让初七胆寒不已。
初七起身，用袖口把薛钰脸上的墨迹擦了擦。看向薛钰时，心中竟冒出了有种为人父母的感觉。
师父那句：初七本性善良。若将来一日他心神只要有一丝被腐蚀的苗头，我乔优自当先斩了他，再自裁向全天下谢罪…回响在自己的脑海，那句话似白铅一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
初七心里暗暗的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她远离杀戮，远离修真界的暗流汹涌，教给她人世间的道理，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就和他师父当年对他的谆谆教诲。也小心翼翼的呵护着这份不被世俗玷污的纯真…
初七冲着薛钰又笑了笑，只是这次是带了几分苦涩，忽然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苍老了好几十岁。
“走吧，薛钰，该去吃饭了。”
初七的话语竟是有了点沧桑的味道。
薛钰已经蹦蹦跳跳的出了柴门。初七看向少女单薄的背影，怎么也不肯把这婉约娉婷的身姿和那股冲天的血煞之气联系在一起…
薛钰…血狱…
初七默念着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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