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
瑾抒曾说过,姜素拉是她见过最配得上名媛二字的女人。
郝甜统共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元家大门门口,那时她们隔得很远,郝甜只能看到她的背影，第二次,是在元家家长特意为自己设的鸿门宴上。郝甜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韩国人，也可以把中问说得这样流利…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人能笑得那样优雅而不做作。
姜素拉的确是个兼具了知性、修养与美貌的女子,是一个完美得连女人都嫉妒不起来的女子…
“郝甜啊,素拉听说我要过来看你,就跟我一起过来了…啊，听说你们上次已经见过面了,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瑾抒拍了拍郝甜肩膀，偷偷使了个眼色。
郝甜可能有点愚钝，硬是没看出瑾抒这个眼色里到底包涵了几个意思…
“上次在伯父家见过，却还没有正式打过招呼。郝小姐,你好,我叫姜素拉。”姜素拉从容伸手道。
郝甜礼貌回握,“我是郝甜，欢迎。别站在这里了，我们去包厢坐坐吧。”
安易极有眼色地领着姜素拉上了二楼包厢。
姜素拉对‘甜心’内部装修看来颇为喜欢，不住颔首称赞。
瑾抒趁机拉住郝甜，低声耳语，“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看在我的面子上，咱们稍微忍忍行么，嗯？我们家跟她家正谈一个大项目，等这个大项目搞定了，你想怎么蹂/躏我弟都行。”
瑾抒谨慎小心的神色让郝甜微微愣神…
“瑾抒，你的意思是…想通过姜素拉，签下合约？”
“那…有条件为什么不利用…”瑾抒望着郝甜，略微有些尴尬，尔后，又咬着唇低声道，“我们从来没有暗示她签下合约就能嫁进元家，元澈更加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她自肃矜持，本就从未同元澈坦露过心意，我们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都不知道。郝甜，我又不要你骗她，只是让你暂时不要同她提起，你跟元澈的关系，可以么？嗯？嗯？嗯？”
看着瑾抒一脸真诚的模样，郝甜一时间，忽然有些发懵…
坦白说，郝甜对瑾抒跟元澈的做法是有些不敢苟同的。相比之下，她对元澈的不满还要更多一些…她虽然明白度假村项目对他有多么重要，但如果他的成功，需要利用一个女人的思慕，那这种手段也未免太过…下作…姜素拉现在被蒙在鼓里，还能将她当成朋友相处，万一以后…
同为女人，郝甜不忍再往下想…
也许是出于良心不安，郝甜亲自下厨，给姜素拉煮了玫瑰甜酒，又精心做了一个提拉米苏。
元贝偷拿了一块蛋糕，愉快地跑到小志那儿求抱抱…郝甜端着蛋糕去了包厢，才走到包厢门口，就听到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瑾抒姐，这里就是元澈跟那个女明星来过的地方吗？”
郝甜推门而入，姜素拉抬头，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来不及修饰的苦涩。任她如何优雅，始终只是个女人…瑾抒尴尬地笑了笑，道，“郝甜如今可是极少亲自下厨的，素拉，我们有口福了。”
只是，姜素拉仿佛并不喜欢吃甜点，只象征性地尝了一口。
郝甜呆在她们中间有些不大自在，正欲借故离开时，姜素拉忽地笑着问了一句，“郝小姐蛋糕做得这么好吃，有没有想过开连锁加盟店？我认为目前国内高档甜点市场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郝小姐你完全可以试一试。”
郝甜淡淡地笑了笑，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到嘴里，慢慢感受可可脂那细腻而苦涩的余味。
“姜小姐可知道提拉米苏背后还有一个小故事？”郝甜不答反问道。
姜素拉摇头。
“以前有个士兵要去打仗，他的妻子为了给他准备干粮，就将家里所有的饼干，面包做成一个糕点，让他带上，这才有了提拉米苏，在意大利语里，提拉米苏的意思是，带我走。”郝甜缓缓说完，又看着姜素拉，道，“这些蛋糕背后的故事是不是很美？”
姜素拉点头，却不受影响，“不过，这跟连锁有什么关系？”
“‘甜心’所有的蛋糕都是现烤现做的，菜单定期更新，原材料也麻烦讲究。我们家的蛋糕，花时间，也花精力，比起时下那些量产的甜品连锁店，它其实没有多少竞争力。可量产的蛋糕，我几乎感受不到蛋糕背后的美妙…如果要以牺牲品质为代价扩张，我反倒觉得能保住我的品牌与口碑，更加有意义。”郝甜笑着道。
姜素拉听完，微微点头，“郝小姐分析得不错，倒是我目光浅薄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却又略带着兴奋说道，“不过，跟我们的度假村落成后，能不能请郝小姐给我们去做甜品顾问？你的理念，我很喜欢。”
“这个，不太好吧。”郝甜有点窘…望了望瑾抒。
瑾抒清了清嗓子，“哎呀，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元澈那个人，你也知道脾气最怪了…谁知道他有什么安排…啊，说起那小子，这几天都没有他消息，也不知道又去了哪儿。”
“好像去了韩国跟爸爸见面。”姜素拉随口应到，脸颊有一丝微红。
郝甜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玫瑰甜酒，酒香浓郁，玫瑰露清冽甘甜，无论是色泽，还是味道，两者搭配的都恰到好处。
“对了，郝小姐，过两天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姜素拉问。
郝甜想了想，道，“不是周末，店里一般不会很忙，不过现在也不能确定，怎么，姜小姐有什么事吗？”
“过两天？素拉是你生日吧？”瑾抒接过话，挡到了郝甜身前，问，“打算回国过吗？”
“母亲年前就打算来申城看看，后来想着陪我一起过生日，才压到了现在。”姜素拉笑了笑，转向郝甜，“我可以邀请郝小姐吗？不是什么大聚会，不过几个熟识的朋友小聚一次。瑾抒你会来吧，记得带上元贝，还有元澈…我已经跟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他那天无论如何，都会去的。”
瑾抒被甜酒呛到了喉咙，郝甜忙扯了几张面纸给她。
瑾抒微微摇了摇头。
郝甜看了她一眼，没多少表情。
“好，如果那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儿，我一定会去。”郝甜笑到。
两人只略略坐了一会儿，出门时元贝抱着小志大腿死活不肯松手，瑾抒没办法，只好留了下来…
姜素拉前脚刚走，瑾抒立马嫌弃地点了点郝甜额头。
“你啊，也不想想姜素拉是什么人，她说小聚就是小聚？到时候她父母一到，我爸妈势必也会过去，还有申城那么多想要同kn牵连上关系的人，都会想方设法挤进去，你觉得到时候这个小聚，还能算是小聚吗？”
郝甜平静地抬头看着瑾抒，“瑾抒姐，你觉得我会害怕？可我…为什么要害怕？”
郝甜一脸泰然的模样让瑾抒几乎无话可说…半响，她粗粗地舒了口气，这才说，“我是怕到时候你会难堪，会受委屈。”
郝甜笑着回，“还有比什么不能堂堂正正告诉情敌，‘你爱的男人是我丈夫’更加难堪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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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付完疯狂的粉丝们已经是晚上十点，郝甜成了店里最后一个离开的，刚要关灯回家时，店里转进一个男人。
“抱歉…”
话还没说完，郝甜已经看清来人，是宋言彬。
“看到有灯，还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是晚了，看来我得明天再来了。”宋言彬笑道。
郝甜最终还是给宋言彬开了后门，不为别的，只为他一片孝心…宋言彬本人并不爱吃甜点，喜欢吃甜点的是她的母亲，但他的母亲腿脚仿佛有些不方便…宋言彬是个孝子，每隔两天就会来买一次甜品，她店里的甜品，他怕是买的差不多了…
郝甜关掉了前厅的门和灯，领着宋言彬去了厨房。
“你可是第一个能进我厨房的顾客。”郝甜笑道。
“荣幸之至。”宋言彬道。
“不知道伯母想吃什么？”
“你随意，只要不太麻烦的都好。”太晚了，他也会过意不去…
‘随意’这个词对一个厨师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难题…而且，店里的口味，宋夫人估计也都尝过了…郝甜站在灶台边托腮思忖了好一会儿，这才闪着眸子，兴奋地问了宋言彬一声，“你吃过糯米红糖糕吗？”
宋言彬摇头。
郝甜立马从橱柜里翻出两袋米扔给宋言彬，宋言彬愣神，郝甜说，“旁边那台料理机看到了吗？把两种米混合好打成细细的粉末吧。”
宋言彬没想到买个甜品还得自己动手，却莫名地，听话地挽起了衬衣袖子。
打好米粉，郝甜取了筛子，将那些白色的粉末一遍一遍过筛。
宋言彬看着不像是西式糕点的做法。
“小时候，我妈经常做这个给我吃。他们那一代人，仿佛都会做这个…我想着伯母什么都吃过了，大概偶尔也会想念这些老式糕点吧…我也是寻了好久，才从一位老嬷嬷那讨来的方子，现在教给你了，你可不许外传啊。这可是受知识产权保护的！”郝甜恶狠狠地道。
宋言彬笑笑，此刻，他并不想同郝甜讨论知识产权的定义和属性。
郝甜取出抹了油的马芬模具，慢慢地做好了一个，又将那模具递给宋言彬，“你来吧，这么一来，待会儿你回家就可以跟伯母炫耀，这是你亲手做的糕点了，啧啧，就这一盘，绝对足够你吹一个月的牛了！”
“一个月？我看不止吧，起码得半年。”宋言彬笑着接过模具，道。
他笑起来的样子，如春风和煦，那是同元澈截然不同的感觉…郝甜错开眼，转身，去开电蒸箱。
红糖糕得蒸20分钟，突然沉默的郝甜让气氛有些微微尴尬。
宋言彬看得出，她今天的心情并不是那么好…
“郝小姐这么会做甜点，一定是阿姨教得好吧。”宋言彬洗完手，走到郝甜身边，学她的样子，靠在案台边。
郝甜一愣，微微一笑，“我妈吗？没有，我那时太小，她还没来得及教。她过世很多年了…”
宋言彬一脸诧异…忙道，“抱歉。”
“没什么…人有生老病死，我早就看开了。”郝甜豁达地耸了耸肩，又道，“你呢？听说伯母腿脚不好？是风湿吗？”
两个并不相熟的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竟也从家人聊到了事业，从事业聊到了理想…
宋言彬的理想是同父母一样，成为一名出色的外交官，最后，却成了一名律师。
郝甜的理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甜点师，目前，这个梦想已经实现了一半…
“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是幸福的，能把爱好做成事业，更是了不起，郝小姐，你让人羡慕。”宋言彬道。
一个律师羡慕一个甜点师，郝甜也是醉的。
不过，她也没否定…
一个人要想活得无拘无束，随心所欲，本就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儿，看看元澈，看看瑾抒，不就是很好的例子吗？他们拥有一切，却独独没有自由…
顿了好一会儿，郝甜忽然问，“宋律师，我能不能问问你有关离婚手续的办理问题？”
“离婚？”宋言彬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她跟她老公只见了几面，彼此也…不怎么熟悉就结了婚，可现在她又后悔了。她就想问问，如果要离婚的话，该怎么办？对方貌似还挺有钱的，他们离婚后，会有什么经济纠纷吗？”说这话时，郝甜甚至不敢抬头看宋言彬，生怕他一个眼尖，看出破绽。
宋言彬是什么人，还能看不出郝甜那些小心思…
况且，她跟元澈的结婚证书，还是元澈亲手送到他手里的。
“不涉及到财产分割的话，一般不会有太大问题。不过，你朋友到底发生了什么，非得走到离婚这一步？”宋言彬问。
是啊，发生了什么？
不过就是出现了一个姜素拉，不过就是见识到了有钱人家的为人处事，发生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发生…郝甜想，她要是为了这事儿同元澈闹别扭，元澈恐怕理都懒得理她吧…
“我就是随便问问。”
郝甜笑了笑，刚好，红糖糕也蒸好了。
红糖糕一定要热热地，吃起来米香才会更加浓郁，所以郝甜还特意给宋言彬准备了保温盒…出了大门，宋言彬拗不过郝甜，没送她回家。
郝甜得以享受这难得这片刻的宁静。
其实也算不上多安静，路上行人很多，车水马龙，喇叭声，街边小贩叫卖声，将这个城市的夜晚变得乱糟糟的…只是，郝甜一想到这茫茫人海中，始终只有她一个人，自然而然地，就觉得安静了。
走了一会儿，手机响了。
是元澈。
郝甜有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怕从他嘴里听到真话，更怕听到假话…
有那么一刻，郝甜甚至想砸了那部手机。
最终还是接了电话。
两两沉默。
好久，好久，郝甜才问，“你从很久以前就知道姜素拉喜欢你吧？”
“对。”
“那你迟迟不拒绝，也不接受她，是为了什么。”
“跟你想的一样。”
元澈说完，郝甜听到了心头有些东西碎裂的声音…细微，却深刻…
郝甜舔了舔嘴唇，又问，“如果没有我，你会跟姜素拉结婚吗？”
“可你出现了。”元澈说。
他那头，有呼呼的风声划过。
“我们什么都不要了行么？我想堂堂正正做你的妻子，不想瞒着别人，也不想帮你骗姜素拉，元澈，我…我不想你变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
再也无法承受时，郝甜蹲到地上，放声大哭。
来往的行人匆匆，陆续有人停下脚步，好心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郝甜摇头，她自己知道，谁都帮不了她，除了电话那头的人。
“好。”元澈说。
“你现在回家好好睡一觉，我明天回来。”
郝甜难以相信…半响，才愣愣地说，“你说过你不会骗我的。”
“我不会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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