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重明 三
“不好意思，你是哪位？”毕方紧紧握着听筒，小心翼翼地回答。那头传来冷静的声音，“你们老板娘在身边吗？让她听电话。”
毕方抬头看看我，我想我的表情有些无措，毕方咬了咬牙，对着听筒，“我们老板娘上个星期出差了，听不了电话，今天我们不营业，假如你要订外卖还是找别家吧。”
他沉默了片刻，回答却还是那一句，“让她听电话。”
毕方没辙了，又看了看我，我起身缓缓地接过毕方手里的听筒，“喂。”
“去做个仔细点的检查，你的医药费我会付的。”
我和毕方对视一眼，他又说，“我还会来找你的，希望你到时候别被吓到。”
我深吸了一口气，“年轻人，是你欠我，老娘没欠你什么，别这副强调和我说话。”
回复我的是一阵忙音。这家伙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挂了我的电话。
不知为何，我的脑袋被人用玻璃杯子砸开了花的消息很快在乐音镇上传播开来，很多圈中好友前来吊唁，啊呸，前来慰问。
“这年头还有人敢砸舒梦春的头？”毕喜说。
“天哪，那智商不是比以前更加感人了？”蒜泥说。
“我还有免费的午饭吃吗？”桃甜很忧心。
连平日里很忙碌的新晋热门作家小魏都抽空来看我，“老板娘，我以前就觉得你的脾气或许差了一些，这是惹恼了什么不得了的仇家，上门寻仇了吗？”
其中最仗义的是毕喜的弟弟毕岸，作为一名警察，他骑着自行车嘎吱在我门口停下，皱着眉头对我说，“在哪儿被打的？有监控没有，我帮你查查。”
茶茶倒是不必了，犯罪分子的家我都去过，容貌印象也很深刻，目击证人案发现场作案刀具我都一清二楚，用不着费心。因此我摇摇头谢绝了毕岸的好意，毕岸也不多罗嗦，蹬着自行车远去了。
周旭尧是最后一个来的，从开门营业开始就一直坐在门口不走，蹭了早饭又蹭了中饭，和我聊的都是些人生大道理和有趣轶事，全程不提我的脑袋瓜子开花的事，直到晚饭的时候我才忍不住和他念叨上了，“我这伤去查过了，没什么大事，假如你没什么事情的话，晚饭我就不留你吃了。”
周旭尧拉着我在他旁边坐下，“既然是你先提的，那我们就聊聊吧，我还真的有些事情要找你。”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被纱布缠着的脑袋，“你说。”
“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周旭尧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我笑了，“什么威胁？”
“现在镇子上没有人知道你这伤是哪儿来的，是不是被什么人威胁或是警告了？”
不得不说，周旭尧消息挺全，观察也挺细，我打量着他，余光里看见一个男人正在接近，我站起身来，“好的我知道了，就定在明天吧。”
周旭尧蹙了蹙眉头站起来，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来者，我拽过他的胳膊，往大街上走，“明天下午两点，你到这里来接我……你今天不该来的。”
那个男人在门口的桌子上坐了下来，周旭尧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又凝视我良久才道，“好……那明天下午两点我来这里找你。”
我急急推着他离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刚才的情况可谓千钧一发，倘若叫那年轻人听到了，怕是给我这店找更多的麻烦。
“舒梦春。”他缓缓开口，年轻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我看着心里陡然一惊，面上尽量不动声色，“找我什么事？”
“你的伤好点了没有？上次我看见你去做了检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我抱着手臂点点头，“现在好多了。”
“今天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再请你帮个忙。”年轻人视线落在桌上的菜单上，又向上飘在店面的招牌上，最后落在了我的脸上。
“你问，我回答不回答，答应不答应都要看情况。“
“刚才那位是你男朋友？”
我摇摇头，“不是。”
“重明是你男朋友？”
我还是摇头，他又问，“那么重明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家人？”
“他没有家人，至于有没有女朋友你亲自去问比较靠谱，我和他特不过是泛泛之交。”
他没回话，看了我好半晌才说，“据我了解，他有一个女朋友，平时都靠电话联系，他对我很防备，每一次跟踪都被他发现，到目前我还没有亲眼见到过他女朋友。”
“所以你怀疑是我？”我两手放下叉在腰间，“你跟踪不了重明，但你监视我这么多天总该明白我和重明的关系了。”
他既不同意也没有否认，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桌上的凉茶水，“我来是为了让你帮我劝说重明的。”
“我没这个义务，你还是想办法接近他的女朋友比较靠谱，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在脑袋上这么敲一下，到时候就不是付医药费这么简单了。”我语气里的戏谑与嘲讽是显而易见的，他却还是屏蔽，像是压根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等我说完又说，“不论怎么说你是重明的朋友，你对他是肯定有影响的。”
“年轻人，你知不知道自以为是四个字怎么写？”毕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出来了，想来是把我们之间的对话听去了不少，一开口就语气不善，“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去，假如在因为这个事情隔三差五地来骚扰或者是监视我们老板娘，我就打断你的狗腿。没有报警就算对你客气的了，还在这儿得寸进尺。”
毕方说的没有错，这也正是我心里想说的，因此我默认了毕方这样粗俗的陈述，安静地站在一边，年轻人站起来看着毕方，“你有没有男朋友？”
毕方翻了个白眼，“我没有男朋友关你什么事。”
“你知道不知道男朋友离世的感觉？”年轻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毕方，“你当然不知道，那我再问你，假如你的爱人过世，你连他死后葬在何地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我心里暗道不妙，一扭头毕方的面色已经变了，年轻人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下去，“我和她相爱多年，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却不近人情，连她的下落都不肯告诉我，我到现在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道，我怎么对得起她，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
我拉过毕方摸了摸她的背，毕方没再说话，抿了抿唇走进了厨房，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被我打断了，“明天我要去重明那里开药，你要是想问点什么就跟着来，今后不要再来飘向厨房，这里没有人欢迎你。”
年轻人难得一次点了点头，我板下脸，“还有不论在什么时候，假如你在我员工面前再说出类似的话，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我没想到，毕方原本出面是想帮我，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落得个忆起旧事悲痛而返，我也应承下了年轻人要带他去见重明，在必要的时刻协助他们之间交涉。这不是我的强项，但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要说可怜，毕方比起这个疯子要可怜多了，她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爱人，还是一个改变她生命轨迹的恩重如山的重要伴侣，他是她的老大，她是他的跟班。
据我所知，毕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次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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