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八夏 四

　　麦克是和八夏一起回来的。

　　也或许八夏手里的鲜花也是麦克送的，一大束，是麦克喜欢的粉红色，和八夏的恬淡气质相辅相成，两人悠然信步，同样是走这样一条路，丝毫不显得狼狈窘迫。

　　“拿了第三，成绩不错！”我笑笑，给她倒了一杯水，八夏颔首称谢，结果后只是礼貌性地放在桌上，麦克手里是八夏的水晶奖杯，轻轻搁在桌上，“真想不到你游泳这么棒。”

　　是对八夏说的。

　　八夏笑笑，“从小喜欢，其实也只有这个稍微擅长一点。”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我心中嘀咕，麦克如何不知道八夏擅长游泳，他连她连习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何来的惊叹可言。

　　“那时候你和你的教练在说什么，你的教练看起来很生气。”麦克托着腮看着八夏，一脸诚恳，“他是不是让你换一种游泳的方式？”

　　八夏抿了抿唇，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沉默地摇摇头，我也问，“或许你有伤在身，不能参赛？”

　　八夏看了我一眼，还是摇头，“我参赛的事，并没有告诉他。”

　　这样一来，她教练生气也变得情有可原，毕竟谁都不希望被自己的学员欺骗，连参加比赛这样的事情也蒙在鼓里，被当成个傻子看待。

　　我沉默了，麦克笑了，“就这点小事？你这教练未免太过小气。”

　　我想，显而易见是八夏做错了，麦克还是帮着说话，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西施眼里出狗屎。

　　“不是的，是我错了。但是这是我一次重要的机会，所以我不能放过。”

　　八夏的神色很坚定，但因为还不清楚前因后果，我再一次保持了沉默，这一次连麦克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八夏又说，“我是个孤儿，没有爸爸妈妈照看，学杂费也都是我自己打工赚的，两年前我认识了教练，在他的帮助下开始参加游泳比赛。”

　　“然后呢？”

　　“你们也看到了，我的成绩并不太好。”八夏笑了笑，但是笑意却未及眼底，反倒像是自嘲，“教练让我别再参加比赛了，不如去做个模特。但是我只喜欢游泳，别的我都不爱。”

　　“你的教练也是为你好，虽然他说的话有点打击你，但也不能怪他。”我说。

　　“教练看我实在想从事和游泳有关的职业，就告诉我，他有一份可以直接进入游泳培训机构的工作，但是需要我的配合。”

　　“你同意了吗？”麦克问。

　　“没有。”

　　“为什么呢？”我问。

　　八夏笑了，“我虽然是孤儿，但我也是个洁身自好自食其力的姑娘，我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她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麦克的面色变得难看，我适时感慨，“真是人心不古啊。”

　　没想到那么平庸的身材下还藏着这么一颗恶俗且下流的心啊，龌龊地想以工作的诱惑勾搭小姑娘，这一招也是绝了。

　　八夏争吵的原因虽然只是被含糊的解释为没有提前告知教练有游泳决赛，其实在我理解里，应该是教练怕八夏自己找到了出路，而没了威胁的理由吧。既然他对八夏有所贪图，自然会变得恶劣，八夏越是坠入绝境，越是离他的目标更进一步。

　　“那么高考呢，你现在应该高三了，是考大学还是不考？”

　　八夏想也不想，“当然考，”旋即变得惆怅，“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就好好读书。只是我并不认识什么人，实在不行也只能放弃游泳了。”

　　一个人名如同惊雷，蓦地闪过我的脑海，我缓缓抬手，“或许我认识一个人，能够帮助到你。”

　　“什么人？”麦克看向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人多了，”我打断他的话，“不过我也不确定这个人靠谱不靠谱，但是要说广人脉，他应该是乐音镇数一数二的了。”

　　人脉最广的自然是舒梦春那位赶也赶不跑的姘头崖子，只是他立场坚定，绝不会和我有什么往来，以免给了舒梦春对他冷眼相看的理由，追求异性到这个地步也不容易，我也不劝，假如他们的事能成，我倒乐得轻松，省得舒梦春这个罪魁祸首每天提起白泽，听得心烦。

　　当得知这件事后，蒜泥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吃惊，“什么？你是怎么想到我的，我哪儿认识什么和游泳有关的人啊。”

　　“当了这么多年的司仪，乐音镇上的人也应该见过大多数才对。”

　　蒜泥为难地挠挠头，“是啊，见过是见过不少，但是也只是一面之缘呐，婚礼你又不是没看过，谁平白无故地能记住在乱七八糟的灯光下声嘶力竭主持婚礼的司仪啊。”

　　他说的有道理，假如不是他来求助过，而且是只神兽，我才不会记得这么一个普通的男人，蒜泥对自己的评价还是相对中肯的。

　　蒜泥一直皱着眉头，也许是在记忆中费劲地搜索着和游泳相关的人，我静静地看着他，也抱着他能有对这样一个人的零星记忆或者是一面之交的期冀，可以帮助八夏度过眼前的难关。

　　“要说起来，好像还真有一个……”蒜泥欲言又止，“但是，还是算了吧。”

　　“你认识吗？假如能帮上忙就再好不过了。”

　　“这个人不仅我认识，你或许还有些印象。”蒜泥尴尬地笑笑，“我这么一说，也许你就明白了。”

　　蒜泥说的应该是上次我做了伴娘后前来纠缠的新郎，先是纠缠毕方，而后到我店里，因为我给他面子，留了台阶下，不料得寸进尺，三番四次地来，我只得让麦克替我下了逐客令，这才离去。

　　“这个人就算了，”我瞄了一眼对面，舒梦春那时候被新娘表哥砸的店铺眼下没有半点折损的痕迹，“不知道他现在离婚了没有。”

　　“没呢。”蒜泥的表情变得莫测，“孩子都有了。”

　　“除了他，你还有没有认识的，关于游泳方面工作的人？”

　　蒜泥又皱着眉头，陷入思索中，这次只是过了一会儿就开口了，“真没了，不骗人。”

　　我点点头，“好吧，没了就没了吧。”

　　麦克端着一份提拉米苏走了出来，蒜泥的眼睛里发着光，看了看麦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给我的？”

　　麦克笑笑，放了下来，递给他一个勺子，蒜泥一下子就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算你小子……”

　　我一怔，“你们从前认识？”

　　麦克笑笑，神色看着蒜泥，神色疏离，“不认识，他认错人了。”

　　我本想问问，但见麦克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又强行忍了下来，他刻意不说，我何必表现得太有求知欲，彼此还是留些空隙吧。

　　蒜泥也没有否认，只是在麦克说话的时候抬起头来飞速地看了他一眼，我几乎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吃完他就离开了，连句感谢也没有，也许他和麦克熟到可以到彼此不拘小节，又或者他料定麦克有秘密不想透露，而他有机缘巧合地发现了这个秘密，因而可以心安理得地迈着大步离去。

　　我想我肯定猜中了，因为在蒜泥走后，麦克的背影有一种显而易见的轻松感，左肩微微向下，脚步略重，缓缓踏过地面。

　　八夏又来了一趟，拿着书包，在店里写起了作业。对此我很错愕，然而麦克的解释很合情合理。

　　“她的教练让她今天放学后到他的家里写作业，顺便谈谈关于游泳培训工作的事，我劝她别去，到这儿来比较安全。”

　　我心想，你说的很有道理，然而这个地方是我的，不是你麦克的，所以假如对外你表现地这么有主见，会折损了我作为甜点屋主人的威严。

　　我走到外面，对着八夏道：“不要在这儿做作业了。”

　　还沉浸在数学习题里的八夏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对题目一知半解的迷茫，“嗯？”

　　“到里面写吧，外面太晒了。”我说。

　　麦克抱着手臂，倚在门边，眼角有温柔的细纹，“口是心非的王阿姨。”

　　“麦克叔叔，也许你该先照照镜子再叫我阿姨。”

　　八夏的眼底有笑意，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冬冬姐，你学过函数吗？题目太难，我有些写不下去了。”

　　我摇摇头，麦克见缝插针，“她没学过，王阿姨是个文盲。”

　　我瞥了他一眼，“那么，你知道什么是函数吗？”

　　麦克耸了耸肩，怪腔怪调的，“我是外国人。”

　　八夏抽出英语书，“我英语也不太行。”

　　“她英语也不太行，是麦克叔叔上场的时候了。”我说。

　　麦克一本正经，“其实我的外语很好，只是英语不太行。”

　　八夏偏过头，乌黑的头发顺着肩膀下滑，满眼好奇，“什么外语？”

　　“中文。”

　　我想，瞧把你机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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