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八夏 二
我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界定我与麦克之间的关系，确切地说，我们也确实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可能是雇主关系，也可能是朋友关系，不过我清楚的很，只要麦克有一天想要离开，他就会头也不回地走。我也不用为他离开的原因而费神劳力，他很自我，就算离开也绝不可能是因为我，从一开始他来我店里，就是这样。
我救下他的第一天，他就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我结实地错愕了一回，我上下打量着这个洋人，金发碧眼，皮肤白皙，在太阳照射下还覆盖着一层浅浅的金色的绒毛，隐约可见他细细的血管，血液奔涌，手背上的青筋突起，微微跳动。
我想了想，“我也不清楚，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他浅蓝色的眸子凝视着我的眼睛，有那么一秒让我觉得无处遁形，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你的眼睛又冷淡又漂亮，也许你是一个吃穿不愁的贵妇人……”
我扬手隔开他，扭头要走，麦克迈开长腿轻松跟上，“我猜的难道不对？”
我没理他，继续往山下走，麦克跟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突然加速，跑到了我的前头，远远地转过头来，“也许，你我可以合作。”
我站住了，看着他，“假如你的目的是消遣，你找错人了。”
麦克没说话，我走了几步，却见他走到一边，拔了一根小草，塞进嘴里，只是含着，笑出浅浅的眼纹，“你是不是要找白泽？”
“你是谁？”
麦克耸肩，并没有回答，只是笑盈盈的，等着我的答复。
良久，我才听见我的声音在山风中响起，“好，我们合作。”
麦克所谓的合作，也只是在乐音镇开一家甜点屋。意义不明，目的不明。
当我问他，他是怎么知道我要找白泽的时候，他告诉我，他会读心术。但是我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神兽有读心术的本事，而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压根对麦克一无所知，甚至曾经思考过他会不会就是屈四灵？
但是倘若他是屈四灵，就不会在白泽这件事上一直站在我这一边。每一次我与舒梦春有正面冲突，他都立场坚定，从未怀疑过我所说的关于白泽事件的真实性，假如他是屈四灵，他就绝对不会管这些闲事。
他总是让我没来由的觉得熟悉，这种感觉却总是缥缈得让人抓不住，每每答案呼之欲出，却又被我否决。毕竟那人我太熟了，假如是他，我不可能知道，但麦克给我的感觉又又几分相像，尤其是当他看着我的时候，仿佛望穿岁岁年年，万水千山，漂洋过海而至，总是让我难以自持地想起白泽。
麦克，白泽，除却眼神，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我就那么混乱地思索了一整个下午，头昏脑涨得厉害，他出门买面粉还没有回来，对面的飘香厨房嘈嘈杂杂，想必是桃甜妈带着桃甜来争辩了，喏，门口又想起了自行车嘎吱停下的声音，我仿佛能看见毕方跨下自行车用脚勾脚撑的样子……
响起一阵敲门声，我晃神，站起身来，八夏站在门口，背着包，抿着唇，“请问，麦克叔叔在吗？”
麦克叔叔？
我想我肯定是笑了，因为八夏愣了愣，旋即也笑了，朝里面看了看，“他不在吗？”
“他出门去了，你先坐一会儿吧。”
我指了指门口的桌子，八夏点点头，背挺得笔直，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到厨房，一边榨着橙汁，一边透过窗子细细打量着八夏，着实有如麦克所言，肤白胜雪，皓腕凝脂，气质绝佳。
也或许没有那么那么好，只是在人间，咋咋呼呼的女子多了，显得这样文静内敛的少女格外动人，毕竟她一看就不是开口闭口全是“卧槽”“哈哈哈哈哈哎哟哈哈哈……”，能不这样已经是很难得了。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八夏没有东张西望，而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偶尔撩开被风吹到面上的刘海，乌发散落一肩，温柔气质自然天成，甚至让我忍不住想到了电视上播放过的洗发水广告。
我端着两杯橙汁走了出去，八夏起身接过，“谢谢。”
我摆手，“麦克和你联系了？”
八夏点头，“是啊，我以为只是随口说说的。”
“你能认出我吗？”我顿了顿，“见到我第一眼的时候。”
八夏闻言，注视着我细细打量，我突然就开始后悔，因为我对这种凝视很不适，好在八夏只看了一会儿，就摇了摇头，一脸困顿，“或许我们在什么时候见过，但是我已经忘记了，抱歉。”
如此一来，八夏极有可能是像桃甜一样了，或者是在还不记事的时候被屈四灵画了下来，因此不仅不记得那段关于神兽的过往，同时也丝毫感应不出其他神兽的气息。也一点有好也有坏，好的是，她不用为找回画像，回到过去这件事而烦恼，但坏的是，她对此一无所知也就完全无法得知自己真正的来由，即使痛苦袭来，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希望，告诉自己就算人类世界无法存活下去了，还是能回到神兽世界。
按照神兽之间约定俗成的规矩，即使你认出了神兽，只要他不自知，就不能擅自透露他的身份，而是仍由神兽们继续生活着，不用承担去留的矛盾纠结情绪。
神兽公约一共有十八条，舒梦春几乎违背了大半，只有这一条是从我来到乐音镇以来，就没见过她违背的。不过即使是这样，我对她的印象也只是有了些许的变化，要知道，当年她侵占巢穴，打架斗殴，还最喜欢折磨领地里的小白兔，人尽皆知，都畏避三尺，加之脾气臭，说话冲，一时臭名远播，无出其右。
我摆摆手，“没准是我记错了，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故友……喝橙汁吧。”
八夏颔首，低头啜了一口，我也喝了一口，扭头看向不远处，麦克扛着一袋面粉从坡上悠闲走了下来，远远见到八夏和我，放缓了脚步。八夏顺着我的目光看到了麦克，放下了橙汁，注视着麦克靠近。
“巧。”
麦克轻轻喘了口气，放下面粉，冲八夏笑笑，肩上一片被面粉袋压出的白色印记，八夏指了指自己的肩头，麦克转头，毫不在乎地掸了掸。在她身边坐下，笑了，“特意来找我的？”
“嗯，”八夏拿过包，从里面拿出海报，“麦克叔叔，你昨天问我的，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在下周三有一场游泳比赛，今天早上决定了决赛名单，里面有我。”
麦克对麦克叔叔这个名字似乎不太中意，微微皱鼻子，失笑，“麦克叔叔？”
八夏点头，“麦克叔叔。”
他们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麦克妥协了，“叔叔就叔叔吧。那场游泳比赛还缺不缺观众？下周三我和王冬冬有空，不知道能不能到场为你加油。”
八夏看看我，又看看麦克，还没说话，就有三个和八夏穿着一样校服的高中生冲了下来，怪叫着往大街另一头跑去，到了店门口，见到八夏，脚步放缓了一些，窸窸窣窣讨论着，眼神还不自觉往八夏身上飘。
“余八夏，她是余八夏。”
“气质超好，听说沈宇正在追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追她的多了，快走吧。”
我想八夏绝不会缺少观众了，想来这样的女孩子在学校里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随便一坐，都是风景。
“我那里倒是有三张入场的门票，假如你们要，我下次带来。”
麦克抢先一步，笑得开怀，“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叫我冬冬姐吧。”我说。
说来也怪，凡是来我店里吃过甜品的，大多也会和舒梦春相识。不是就近去她哪儿吃顿中饭，一来二去变得熟识，就是舒梦春主动出击，献殷勤倒热茶，大家受不住这样的热心，也就彼此认识了。
八夏就是属于前者，第二天，她就坐在了舒梦春的铺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远距离看着，八夏的面色似乎并不太好，不似素日里平静沉稳，而略带阴沉和烦闷，毕方与舒梦春不论问些什么，她也只是简短地回复，果不其然，过不了十分钟，她就起身告辞了，连面也没能吃完。
我这么告知麦克的时候，麦克问我，“你又去偷看飘香厨房了？”
我告诉他，这不算偷窥，彼此过日子，只是恰巧我的窗子打开就能看到对面，其实我自己一点也不想看，要怪也只能怪我的窗子实在不争气，偏偏就位置极佳，想不看也不行。
我刚说完，稳稳的脚步声响起，我和麦克扭过头，八夏少女之姿站在门框里，手里掂着两张票，轻轻晃了晃，搁在了桌子上，“我先回家了，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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