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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紫衣换红裳 2


  临近傍晚,天色忽然阴沉了起来,西山本是太阳即将安歇之处,却骤然生了层层乌云,使得夜幕拉下的更早。

  阴云还在聚积,且慢慢向东侵袭而来,微风起,漫卷的空气也带了湿土气息,倒让五月的天气清爽了些。

  今春南归的家燕又在斜檐下安了窝,听心爱男子说那两只燕雀约莫还是去年从这巢里飞走的那一双,因为有种似曾相识又归来的感觉,颇觉温馨。兴许是估计风雨还得等会才降,其中一只雄燕羽翼一振便出去了最后一遭,眨眼远了庭院。

  谁料风雨转瞬即至,微风夹杂着淅沥细雨,丝缕如织,敲打在芭蕉上本来声响轻微,可落在她耳中,却如同打在心底那么清晰可闻。

  她立于窗前檐下,眉头紧锁,似和头顶那只雌燕一般忐忑。

  毕竟是神级强者,忽感天地灵气波动有人靠近,只是脚步声杂乱,显然不是一人,天馨儿举目望去,果见一队男女打着油伞捧着物件儿细步走来,领头的正是苍府管事苍大旬,不由失望垂眉,但还是打起精神准备问好。

  只见苍大旬高捧着一件红袍,身边有丫鬟举着伞,仍然轻手轻脚走来,天馨儿看在眼中,觉得分外滑稽,紧蹙的黛眉也舒展了几分:“大旬叔叔,怎么着急过来了?”

  苍大旬赶紧快走几步上了台阶,恭敬躬身:“夫人,使不得叫我‘叔叔’啊,苍大旬不过是一个下人!”

  “怎么使不得?阳哥都和我说了,他们兄弟几个小时候,母亲生前照顾不过来时,都是您在照顾,您当得起馨儿一声‘叔叔’!再说了,我还未嫁过来呢,您怎么叫我‘夫人’了?”

  “嘿嘿!”苍大旬听在心里颇为受用却不得意忘形,当下只是不特意拘谨做作,玩笑道,“那夫人还没过门了,就称呼小姐是‘母亲’了呢?”

  天馨儿赧颜嗔道:“好啊,大旬叔叔你也取笑我!”

  将苍大旬几人领进屋,神念一动六盏烛火便熠熠生辉,见各人怀服抱匣,天馨儿欣喜道:“大旬叔叔,这是红服新妆?”

  “是啊,夫人,您看看这件按照您要求筹备的旗袍是否满意?”苍大旬说着令身旁丫鬟撑起旗袍,好让天馨儿看个清楚。

  这件旗袍以传统大红为底色,除金丝以外再无杂色,做工精细,绸缎轻柔,乃是锦绣坊的手艺,但是样式图案都是按天馨儿要求裁剪纹饰。

  旗袍分为上下半身两个部分,上衣下裙,上是一长袖小褂,立领二寸,领口有金丝勾边,袖端翻折露腕,上绣出水荷花纹,襟领之间九粒玲珑纽寓意天长地久,旋纽相扣,左右图案合成一副凰鸟踏祥云轻鸣图,再缀以星点月斑;下是一素雅长裙,无任何花纹点缀,甚至连一丝金边都没有,只是裙摆波卷自如荡漾,明显精巧而独有匠心。

  天馨儿仔细摩挲,从袖口荷花的叶片,到玲珑旋纽的针脚,丝毫不落地打量一遍,终于观罢收手回袖,满眼欢欣,又不自觉轻抚上去。

  苍大旬闻弦歌知雅意,挥手招徕身边的那几个丫鬟,吩咐了一声又对天馨儿说:“夫人,春雪、夏柳、秋水、冬梅这四个丫头手脚都比较勤快,脑子也伶俐,平时就让她们跟着您,现在也让她们伺候您换服描妆吧,要是没事苍大旬退下了?”

  “嗯,大旬叔叔没事了,您去歇息吧。”

  苍大旬躬身行礼,然后持伞退去,屋里除了天馨儿和四个丫鬟外再无旁人。

  天馨儿饶有兴趣地看着四人:“春雪窈窕夏柳妖娆,秋水瀚浩冬梅清傲?”

  这是苍阳曾向天馨儿说起的四个苍府一等丫头,大家豪族,规矩自然比升斗小民那一砖半瓦的茅屋里多得多,单是丫鬟便有一二三等之分,三等丫鬟只能做一些清扫收拾的杂活,二等丫鬟通常是门前候令来往通传,一等丫鬟才有资格伺候起居添香研墨,春雪夏柳秋水冬梅四人便是苍府内仅有的四个一等丫鬟。

  那句“春雪窈窕夏柳妖娆,秋水瀚浩冬梅清傲”,是说四个丫头中,春雪人如其名,外表淡然幽美,性情却如春日里的残雪,即是冰雪,也多了春朝的暖意融融,尤其低眉浅笑时一双梨涡最为动人;夏柳相貌身材是四人中最佳,奈何性子忒也泼辣活脱,冬天还好,身上裹棉覆裘,至多是言语上的撩拨,可到了夏季,这厮非得穿得单薄清爽,一对酥胸半露,这些年可不知饱了多少侍卫族人的眼福,天馨儿曾问那些族人中包不包括苍阳在内,看他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样子,拧了他不知多少次;秋水姿色平平,别说在四人中排不靠前,即使到了府外也算不得标致,她最为人称道的乃是文思才气,书文两并茂,书法专诸楷行,规矩方正不逾尺度,文采斐然清逸,十四岁感伤身世曾作《少孤》流传中域,首语“身世如涛湖,孤舟自沉浮,命途宛重山,羁旅相驮负”二十字凭苦壮开阔意境统领全文,卷尾以“坐起莫嗟呼,涛湖孤舟掌为橹,重山羁旅倚徒步”作结,令人读罢唏嘘只觉有荡气来往回肠,世人称其文“哀而无愤,壮而不悲,通篇慷慨顿挫,结尾十四字更显大气”,又誉“此女虽系女儿身,腹中自有锦绣昆仑”,苍阳自幼读书习文也是耳濡目染于她;至于最后一人冬梅更是“名副其实”,苍阳曾说她犹如一枝含苞待放的寒梅,清傲不清高,面冷心也冷,这么多年不见她笑过也未闻其哭过,大悦时顶多是眼带笑意,怒极了也不过嘴角轻撇,但要说这些丫头在苍府中谁的人缘最好,却非她莫属了,正如冬夏相对,苍府深深庭院里夏柳与冬梅最不对付,有一次曾撩拨侍卫被冬梅撞见,被其讥讽鄙夷道:“夏柳夏柳,下流下流。”那侍卫犹自惶恐担心此事难以善了,谁料夏柳非但不生气,反而拍手叫好:“哈哈!冬梅你竟然还会骂人,真让我开了眼界了!‘夏柳下流’,果然贴切!”冬梅之人缘由此可见一斑。

  春雪为一等丫鬟之首,苍大旬一离去,她便上前一步施礼,甜然道:“夫人,容奴婢们伺候您更衣摹妆。”

  天馨儿笑着轻轻点头。

  四人虽各有特点颇具风姿,到底还都是丫鬟本分,而且还是一等丫鬟,打点伺候人的功夫可谓“登堂入室”、“登峰造极”,关上门,春雪冬梅负责俯柜拾匣描抹红妆,夏柳秋水负责手奉新袍侍候更衣,各个一丝不苟。

  新人新妆新装,最是繁复缛琐,四个伶俐丫头忙活了得有两三个时辰,等胭脂妆就红裳覆身,已是亥时,此时微风细雨歇罢,倒是斜瓦仍有雨水涓滴落下,挂在檐下宛若一副稀疏残破的珠帘,打在青石台阶上生动有趣,忽然有燕子轻鸣响起,想来是那只雄燕归巢了。

  四个丫鬟稍退半步,弯腰福了一礼:“夫人,好了。”

  天馨儿似是怕不小心坏了妆容,只是微微颔首,吩咐道:“帮我拿柄青镜来。”

  春雪答应一声,取来古镜双手奉上,天馨儿接过,小心翼翼举起对镜自鉴。

  镜中人影初见只觉似天仙下凡,细看之下更是撩人心弦,头顶一袭秀发绾了一个髻结,斜插一只凰纹金钗,雅妆素淡不浓,更衬本来之月貌花容,额心一点朱砂犹如画龙点睛,让人只觉其美艳不可方物;身上衣裙妥当得体,既无一丝余赘,又颇凸显身形,小领二寸衬得玉颈光洁若蝤蛴,凰鸟祥云图案也愈发显其高贵典雅,忽而清风入窗过堂,裙摆摇摇恍若红莲随风摆曳,风姿动人。

  夏柳情难自禁,幽幽叹了一句:“什么时候也能有人令我为他穿上一袭红袍啊。”

  天馨儿噗哧一笑,春雪秋水也不再拘束,掩面而笑。

  夏柳“得寸进尺”:“夫人夫人,给说说你和族长的事呗?”

  原本苍茫与天辜商议,认为苍、天两族联姻的事实在太令人震惊,便决定对外隐而不发,对内一切从简,同时也不宣扬两人身份,因此在苍族,两人的婚事只有苍府上下知晓,但众人也只是知道族长夫人和族长一见便两相倾心,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关于天馨儿的来历倒是没人敢也没人想打听。

  春雪怕天馨儿误会夏柳别有居心,皱眉紧张道:“夏柳,噤声!”

  见夏柳后知后觉捂嘴,天馨儿一笑置之:“无妨。”

  夏柳见天馨儿如此随和,便本性暴露,挤眉弄眼道:“嘿嘿,夫人,你和族长进行到哪一步了?”

  天馨儿无奈笑骂:“下流!”

  众人皆笑,一时间屋内莺燕欢歌,好不热闹,连冬梅都眼角微眯。

  “这么开心,笑什么呢?”

  忽然一个男声突兀传来,众人向门口望去,只见有人门扉轻推而入,笑容温煦朗逸。

  四个丫头赶紧站好施礼:“族长!”

  天馨儿疑惑道:“不是婚前一天不让见面吗?”

  “人家还说迎亲得从女方家中开始呢,繁文缛节实在老套。再说,我不是想你了么?你要是不乐意,我走了啊。”作势苍阳便转身欲走。

  天馨儿赶忙道:“喂!”看到苍阳转过头那促狭的笑,瞥见几个丫头在那忍得也很艰辛,天馨儿不禁脸色涨红,低眉嗔道:“混蛋!”

  苍阳也不再激她,伸出一只手:“出去走走?”

  天馨儿抬眼看了他一眼,轻点螓首,而后素手搭上,脚步轻快。

  此夜无星无月,两人走在湿漉石径,衣衫不沾丝毫湿土雨水,忽而一声春雷乍响天边,电光闪耀之下,苍阳只觉身旁那人红妆红裳分外动人心肠,清风自来,裙裾与路旁芳草一齐摇摆轻舞。

  苍阳挑起女子下巴,深情脉脉:“一霎春雷惊青草,美人玉面宛新桃,我自轻歌相调笑,只欲与卿成翁媪。”

  天馨儿眉眼含情道:“我今天的妆好看吗?”

  “好看!”

  “呸,你不是说最喜欢我不化妆吗?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自己化的妆,觉得我自己化的不好看?”

  “额,其实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就好看,和你化的妆没关系!”

  “嘻嘻,油嘴滑舌!”

  “本来嘛!又不是我油嘴滑舌,不信你试试油不油、滑不滑?”

  “呸,不许亲我!喂,嘴上有胭脂,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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