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黎明

　　接下来过了没几天，就传来了国王病逝的消息，而阿诺德和奥布里的斗争也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估计国王并没有立下遗嘱。从阿基米德传来的消息中，我陆续知道了这几次事件的原委。绑架案是大王子阿诺德策划的，只是失败了，但是他在奥布里身上下的毒却起了作用。虽然抢救的及时神智尚清，但终究是留下了后遗症。而在迫害兰特这件事情上二王子也没少做，龙德就是他干的好事。他们两兄弟在斗争的同时，为防止兰特坐收渔利，最终还是将他一起拖下了水。外林里遇险的事情虽然有外界因素和阿基米德的干扰，但是有没有旁人做手脚还不确定。那些大臣们也在斗争的过程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换句话说，都城中的那些权贵，没有几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按规制，王族要进宫给国王守灵三日，在这个过程中，阿基米德的信件也不期而至。我知道，自己下决心的时候已经到了。

　　而此次国王的离世，兰特并没有想象中的伤心难过，只是稍微变得沉默了些。这天早上，兰特敲开我的房门，说道：“今天陪我进宫守灵。”

　　我看着他愣了一下，答：“好的。”

　　兰特默默的从我的房间里退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我第一次发觉自己这些年来其实根本不了解他，我不清楚兰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待人向来温和，不留一丝破绽，完美得让人无法讨厌。可就是这种性格，有时候又会让我觉得厌恶。不知是否是因为出生皇族，人际关系复杂，他几乎不会向别人表露自己的情绪，投射在别人心里的印象温文尔雅，仿佛是一个永远不会有情绪的精致的玩偶。这样的性格固然让人喜欢，可是有时候又会让人觉得琢磨不透。或许他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单纯，其实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为了自保，他必须保持一个大家心目中理想的样子。

　　七年，我竟然花了整整七年时间才明白这一点。

　　思绪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初见的那一刻，我觉得现在的兰特，对我来说陌生得就像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我从不怀疑他对自己的善意和友好，只是觉得自己不了解他了。即使朝夕相处，我也从来没有真正想要了解过他在想些什么，只是自以为聪明的还是把他当作一个孩子。

　　可是现在看来，到底谁才是单纯的那一个呢？

　　墙上的挂钟开始准点报时，钟摆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和阿基米德约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我悄悄的敲开了格雷的房间里，他已经按照前一天的约好的，在等我了。

　　格雷看看我身上的服饰，摇身一变就成了我的样子。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还是让人觉得惊悚。我叮嘱了他等会儿和兰特进宫的注意事项，格雷摆摆手：“别人我不了解，对你我还不熟悉吗？放心，绝对没人看的出来！”说着他换了一个声调，语气和我一模一样。

　　我点了点头，格雷推开房门下了楼，等到巴罗驾着的马车载着他和兰特驶去时，我从窗户跳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了一身更加简练低调的暗色紧身软甲。

　　终究还是决定踏出这一步了。

　　我又从院子的另一侧跳进了一条小巷。艾利斯驾着马车已经在那里等我。

　　她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说道：“上车吧。”

　　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紧张，我此刻的心情竟然无比的平静，我竟然能沉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了。

　　我看着艾利斯的背影，突然想起我们虽然已经见过多次面，但却从来没能好好的说上几句话。

　　我问道：“艾利斯，听说你这两天终于正式接手了守护都城的皇家军队，明明可以有很好的前途，明明深受王族器重，又为什么要为阿基米德做事？”

　　艾利斯的身体稍微定了一下，半晌才说道：“无非一场交易罢了。”

　　我觉得她现在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突然想起前几年前她父亲受伤病重，封地里又起事端，最后又突然平复下去的消息，暗暗有些觉察到她说的是什么。

　　看来她也是一个身不由己的人。我看着她，仿佛眼里看到的就是我自己。

　　“你还要替他办事多久？”

　　艾利斯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深吸一口气：“这是最后一件了。”

　　我看着她的脸，墨发如漆，容颜俊美，神色虽仍有阴郁，但和平日里相比却已经缓和不少。看样子确实是最后一件了，正因为是最后一件，她才能终于放下心来，接手了那支曾经被她拒绝了无数次的军队，不会再有其他的人来干扰她的行动。本应是最如花似锦的年纪，脸上却总是漫布着忧虑，但这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儿，能够独自承受这一切。而我与她的区别，怕是只在于她已经要从这旋涡中跳脱出来，而我却才刚刚要进入罢了。

　　艾利斯察觉到我在盯着她看，略微别过头去，我们不再对话。

　　等到了约定的地方，我下了车。艾利斯开始告诉我接下来暗杀的事项。

　　“我接下来要进宫守灵，只能把你带到这里。这是奥布里府邸的后墙，他因为中毒身弱，所以在府里修养。你翻墙进去之后，自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你。到时候他会带你到奥布里的所在地，你只要把他解决了原路逃脱即可。这是阿基米德为你准备的刀，你注意一定要一击毙命，切勿有所闪失。”说着她拿出一把短刀，这把刀短小曲折，但却异常锋利。

　　我从艾利斯手中接过刀，艾利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问道。

　　艾利斯看着我的脸，表情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东西递给我：“这是上次在名品街里……我欠你的。”

　　我低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去接。这些身外之物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低声笑着，艾利斯看着我觉得有些茫然。我抬起头：“那个八音盒，就当是我送你的。只可惜已经坏了。”

　　艾利斯沉默不语，接着摇摇头，摊开了手心：“并没有完全坏掉。”

　　我朝她的手掌看去，那里有一枚小小的心形钥匙，做工精致，上面嵌着宝石。

　　“八音盒的钥匙，那个时候我顺手拿了。”艾利斯看着我，不知怎么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我感受得到，这些天来她看我时，眼神里的变化。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自己的鼻子也有些发酸。

　　“你收着吧，这些天一起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算是朋友了吧？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好好收着……”

　　艾利斯定定的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如果我们有着平凡的出生，或许会成为挚友吧？她坚强，聪明又勇敢，独自背负着家族的命运。只可惜……

　　算了，现实就是现实，没有如果。

　　我从后门翻入了府邸，一个侍从扮相的人已经在那里等我，看样子应该就是艾利斯所说的“自己人”。他把我拉到没有人看见的杂物间，开始告诉我目前府里的情况。

　　由于现在是特殊时期，府内的侍卫数目也增加了一倍，时刻都有人在外院巡逻，想要人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并不容易。而奥布里自中毒以来一直身体欠佳，基本上就是呆在二楼侧厅的书房里养伤，很少出来。旁人也没有机会进入，这次我只能靠自己。

　　我一边熟悉着院子里的布局，一边想着这个计划的行程。明明计划里没有什么特殊的，为什么阿基米德会说只有我能做？他手上明明有更加专业的职业暗杀者才对。

　　但是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多想，接应我的人找准时机引开了院子里巡逻的士兵。我顺着楼梯墙角一跃而上，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无人察觉的阴影之中。小时候坑蒙拐骗时努力习得的隐遁技能终于在七年后又派上了用场，身手不见生疏，我似乎又寻得了一丝当年的那种感觉。

　　终于，我轻轻推开了书房的门，潜了进去，却发现，这个装饰繁复华丽的书房里竟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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