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周一。
谭宗明走入安迪办公室。
“唉，老谭，你怎么总能掐着点来，不过今天中午我可不能奉陪了，Min早上给我们做了金枪鱼饭团，一人四个，我就不出去吃了。”安迪手里拿着钢笔。
‘谭先生，因为我的原因与疏忽让明蓁受到无法想像到现在都无法愈合的心里创伤，但这种错误只有一次。’谭宗明单手插在裤袋里，看着神情愉快的安迪，脑子里回想着明尧那低沉浑厚的声音‘任何能预估的危险和伤痛我都希望远离明蓁身边，家族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的妹妹，所以爱屋及乌，我也衷心希望明蓁的朋友何立春小姐一生顺遂、远离苦痛。’
“嗯？”安迪见谭宗明一直不语，摊开手，看看自己：有失仪地方？
“这是礼物，道歉礼物。”谭宗明将车钥匙放到了安迪面前“车子已经停在19号楼的车库里了。”这是最后的礼物“安迪，代我向明蓁小姐说声‘对不起’。”
安迪看了一眼钥匙“那辆Landrover？”抬头再看谭宗明“其实不必如此……好吧，我替你给她，但是收不收可不保证。”
“多谢。”谭宗明抿唇笑起“既然你有饭团了，那我自己觅食了；回见。”抬手打个招呼。
“老谭。”安迪起身，叫住了他“其实我也想和你谈谈。”不知为何她和谭宗明这么多年朋友，从没见过他这样低落过，虽然他笑着，但眼睛里还是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低落；这种时候她并不想安慰什么，因为前因后果她不知，随便安慰反而说错话。
“有事？”谭宗明本想离开的，已经转过身的停住，再度回转“收购案？还是上次那个项目。”
“都不是，坐。”安迪请他坐下。
谭宗明想了一下，走回办公桌前，落座。
安迪也重新坐下“其实昨天Min带我去了红星基金会，嗯，怎么说呢，我旁听了基金会的这一个季度运作的全部汇报，当然我在国外对于这类慈善基金会也接触的不多，所以无法比较；但是通过昨天的旁听，不得不说这个基金会的运作还是比较正规的，不管从基金会的平日运作到每笔资金的立项、审核、投入、两位工作人员共同负责的资金操作都让我有比较好的印象；我个人认为明蓁始终要保持红星的独立性和这个基金会有着不小的关系，明蓁和红星集团每年都会从各自股份盈利和利润里提取一定的比例投入这个基金会，而这方面晟煊是相当缺乏的，所以我认为她强烈抵制收购案也是觉得我们无法延续红星这一传统。”
“对于这个基金会我当然有所耳闻，国内有大小天灾，他们都会有所参与；就算本身无法提供相应的帮助，但也会向能提供帮助的机构投入资金。”但红星基金会似乎没有捐赠过大笔现金，一般都是物件的捐赠，所以也曾有些质疑声，但是知晓一些内部事情的人都明白这样的捐赠反而是最切实际的；特别是在救助有特殊情况孤儿的行动中，他们几乎是国内唯一专业的慈善力量；在救助抗战老兵的帮扶中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南方七个城市里都有红星为老无所依的孤寡老兵建立的专业且免费的养老机构，他们在这方面也是投入巨大，做了很多工作；并为一些非政府的公益组织提供资金“国内类似于红星这样基金信托性的慈善类基金会也有，有机会我会了解这个基金会。”
“红星真的不错，我觉得这个基金会的人员都很专业。”这个接触一些数据，安迪就能做出判断“我认为想要说服Min可以从这方面入内，所以我答应了最近休息时随她前往红星一个休养机构，先和你说一声。”
“准备何时去？去几天？”谭宗明对自己说他关系的只是安迪而已。
“两天，就在近郊。”安迪也不隐瞒“不过我们打算住一晚，昨天我也见到了那个机构的杨院长，人很好，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我觉得你真是有些变了。”谭宗明不掩饰自己对她改变的赞赏。
安迪也不由赞叹点头“是啊，我恐惧接触人，一直觉得自己很特殊很不同，甚至怨怼这个世界；可是昨天我听着那些人的汇报，做的真的很仔细，每一个数据，从头到尾，一丝不苟，真的，比公司很多人做的方案都让我舒服；后来我观察到明蓁和他们的神情，我想他们的认真是因为明蓁的严苛，让我突然顿悟到原来对数字敏感也可以这样有用，以自己的力量去帮助失去力量的人们，哪怕这些人有残缺有不同，可是有一群人这么认真的在为他们做事，受到帮助的人也许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背后还有这样的一群人，为了素不相识的他们付出，努力。”她说到后面很感动“老谭，我真的很想成为其中的一员，不再自艾自怜，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一些事；霸道总裁，没错，在基金会开会的时候Min就是最严苛的霸道总裁，她不允许会议上出现任何一丝的敷衍，可她这样的霸道，让我震撼。”全程没有一点笑容，严肃、严厉、严苛，完全不像她。
谭宗明瞧着安迪不能抑制的略有些小兴奋的情绪。
“她是我的光明。”安迪给出她对明蓁的评价“好像能照亮我自己都看不到的内心，一开始我觉得她太精明了，精明都有些可怕，可现在我发现她的精明有好多层，每一层都不一样；我接触国内商圈和红星收购案越多就越发现她太狡猾了，甚至带着那么一点小恶毒。”
“黑暗与光明并存。”这也是谭宗明对她的感觉“我行我素，不被外人左右。”
“YES!”安迪不能再赞同了“所以如果可以我真想能够说服她，老谭，要说服她不容易，但是如果我们能用实际行动让她明白红星被收购之后，不管从企业或者基金会来说都会有更好更大的发展，而不是用晟煊的庞大拖累、乃至毁掉她的心血；我想这点才是她最不想看见也无法容忍的事。”
“如果能说服她，收购案简单很多，因为她在红星中的话语权依然很重。”谭宗明从内部得到了消息“沈熙非常仰仗她，红星很多老员工也依然将她视为主心骨。”
安迪可以想到“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就这基金会的后续发展做出一份五年的计划，我想她如果能看到这个计划书也会对我们增加信任。”
谭宗明也认为这个想法很好“不错，我也会努力说服董事会对红星基金会的发展做出一个官方的承诺；让她看到我们的诚意。”
“对。”安迪顺着这个想法“而且还能提高我们晟煊在社会上的声誉，营造我们是负责任企业的公众形象，这也能为公司带来一笔额外的无形资产，一举两得。”
“说着说着又是工作。”谭宗明失笑。
安迪也发现了“不知为何，我头一次感觉到压力；得再努力点，每次看到她认真的做事，我都对自己说一遍‘安迪，再努力一点，因为有位天之骄女还是如此认真努力，不管对什么事’。”
“明家四代在美国闯荡不易。”老谭很清楚，在西方反华的那些人是用何种态度对待他们的，哪怕现在也是如此，用一种‘你们不过是暴发户’的鄙视高傲姿态；真的很难想像明家第一代开创人是如何在当时那种环境里牢牢扎根在美国的，在美国待久了若有足够的政治敏感度是可以感觉出能控制政府做出决策的影子政府的存在，而那个黑影般的存在本身对华人都带着深深的敌意；这样明家都能生存下来，足见他们自血液里都带着的坚韧不拔“就算有认真努力都未必能做到他们家这般。”谭宗明对明家是充满敬意的，真的太不容易了“认真、努力真是最基本的。”
安迪对于这个也无比认同，她自己就有很深的感觉，华人做到华尔街高管的不少，但是想要再进一步真的很难了，中层或者中高层通过自身努力完全没问题，但是美国顶端的上流社会，真未必能融入，去参加一两次晚会可不能算是进入了那个阶层，也不是你开一两次生日之类的宴会来了多少上流社会的人就代表你融入其中；必须要在利益之前看有多少人在权衡利弊之后，在个人利益都受损但能获得下次与你平分利益机会时选择支持你“所以M’C没有加入收购战局是值得庆幸的，Min足够专业理智。”
“她太理智了。”谭宗明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句话“理智的让人无法拒绝又必须拒绝，红星有这样的股东预示着如果我们不能说服这样理智的人，将会有一场胜负难料的恶仗。”
“所以我会很认真的做好这份‘红晟基金会’未来五年发展计划书。”安迪给自己找了难题“交给我，可以吗？”
“红晟？听起来不错。”谭宗明抬手一展“除了你还有别人能做出让她挑剔不出问题的计划书吗？我说了我们要让她看见我们最大的诚意，所以有任何难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安迪当然不会推辞。
谭宗明被算计的指指她。
安迪耸肩，笑起。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谭宗明起身“她的精明你可以借鉴，小恶毒就不必了。”一份足矣，多了他自认承受不起。
安迪拿起车钥匙，晃了一下“我代她谢了。”笑了。
“嘴上说的好听，也不说请我吃个饭团。”谭宗明下午也有事。
安迪摇头“不行，这是明蓁为我做的，不能分享给你。”安迪从未有过带饭的经历，今天明蓁给樊胜美她们带午餐时她心里其实有些小期待的，她以为自己已经不需要那种来自家人的亲昵和关怀了，却原来渴望依然潜藏心底，所以当这份渴望被轻易满足的时候，那种不真实感太过强烈，也异常珍惜，珍惜到吝啬的无法和别人分享。
谭宗明玩笑调侃“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如此吝啬的。”
“现在知道也已经晚了。”安迪佯装理直气壮，随即又笑开“对了，正好你来，辛迪，把那份新的合作预案交给谭总。”她刚刚交给自己的秘书。
辛迪的办公桌就在安迪的外面，且没有门挡，听的很清楚；拿着预案走了过来。
谭宗明拿过黑色文件夹。
“这个不急，你有空看。”安迪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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