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云峰春游

　　三月初的时候，靠近希望小学的河面上的冰第一次融化了。起先是一小股泉水从融化的洞里面淌过，清冽的水就像是天上来的一样。某天夜里，河面忽然发出了卡拉卡拉的声音，大块大块的冰霎时坍塌，河水欢畅地奔腾而过，送走了冬天，迎来了春的气息。

　　河边枯黄的草丛好似染上了一点点绿色，让人瞧着便心里头喜欢。

　　今天上课的时候，二年级的一个孩子坚持说他听到了布谷鸟的声音。辜汀月打开窗子，让依旧凉润的春风吹进教室来。孩子们全都趴到了床边，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一个个脸上都泛起了笑容。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去春游啊？”孩子问道。

　　辜汀月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下星期一升国旗的时候，校长会宣布的。”去春游这件事情前不久已经被提过一次，校长认为天气还不适合，所以暂且搁置了。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挺合适的。

　　她也转头看向窗外，高远的山脉连绵起伏，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河水正在奔腾，校园里的那几株梅花开得正是热烈，不过也到了快要凋谢的时候了。但是村子里有好些桃花树，想来也快开了。

　　而她，来到这个希望小学，也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从最初的担忧、彷徨，甚至夜里做梦都会惊醒，到如今的闲适安然，她想，如果这辈子就这样子下去了该多好。

　　她素来是个喜欢安于现状的人。

　　“快看，风筝！”孩子指着天空惊喜地叫道。

　　另一个孩子又喊道：“是穆老师！是一年级的人在放风筝！”

　　所有的孩子全都转过头来，一个个用祈求般的小眼神望着辜汀月。

　　辜汀月无奈地一笑，拍拍手：“排好队，老师带你们一起去放风筝。”

　　“耶！”孩子们高兴坏了，叽叽喳喳地排好了队，等跟着辜汀月出了教室后，却已经没有了队形，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全都朝着慕柏跑去。

　　慕柏转头看过来，脸上绽放出了一个明媚的笑容。他朝着辜汀月招了招手，然后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三个风筝，交给了孩子们。

　　“妖王殿下，戏法变多了是会吓到孩子们的。”辜汀月走上前去。

　　“这可不是戏法，是鬼车和英招花了三天时间做出来的。”

　　似是要印证他的话，鬼车嬉皮笑脸的出现在了他背后，英招也满眼笑意地向她打了个招呼。

　　辜汀月倒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无奈地说道：“看好孩子吧，别让他们跑太快了。你也是，好好的上课时间，竟然带他们出来放风筝，扰乱教学秩序。”

　　慕柏很无辜地摊了摊手：“顾老师，这就是我的课啊，我在上体育课呢。”

　　辜汀月：“……”

　　周一集会，照例升完国旗后，校长站在了国旗台上，宣布了本周六去春游的决定。孩子们一阵欢呼，一整天的心思都没有放在课堂上，下了课便飞奔回了学校。

　　王立风送晚饭来的时候，大家正好在谈论这次春游的事情。

　　“应老师，你们肯定没有去过流云峰吧？”陈老师说道，“流云峰是大青山的一座子峰，山势平缓，最适合踏青爬山了。等过了四月份，山里雨水多了起来，蛇也出洞了，那时候我们就不好带孩子们去山上，现在这个时节反而是最合适的。”

　　“以往春游都做什么？”辜汀月好奇地问道。

　　张老师笑道：“也就是早上去，教孩子们搭帐篷，然后下午野炊，傍晚的时候回来。咱们现在有七个老师，加上小王和校长，一共九个人，分管六个年级还是很容易的。你们就是要注意一点，不要让孩子们乱跑。”

　　“为什么不多叫一些帮手？两个人或者三个人管一个班级不是更加方便吗？”辜汀月又问。

　　王立风苦笑：“哪里找得到人手？家长们都要工作，顾不上孩子们。村子里一共就那么多人，难不成还要找老一辈的人？”

　　慕柏突然说道：“我有同学想要来这里玩，到时候让他们一块儿帮忙就好了。是吧，应老师？”

　　胤池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竟也点了点头。

　　“……”辜汀月想自己大概能猜到他们口中的同学是谁了。

　　果不其然，周六在校门口集队的时候，辜汀月就看到胤池暝身边站着白无常和钟馗，而慕柏身后站着鬼车、英招和另外一个青色外套的男人。

　　“校长好。”看见校长出来，几位老师纷纷向他打招呼。

　　校长笑眯眯地应了下来，然后也看见了这突然出现的五个人。胤池暝随意介绍了一下，慕柏也挨个说道：“这是小车，这是英招，这是白泽。”

　　白泽？辜汀月瞪起眼睛，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妖界二爷白泽。

　　辜汀月被分到和白无常一块儿照顾二年级生，而胤池暝则是和张老师一起照顾六年级生。慕柏和刘老师分到一组，照料一年级生。

　　分配好之后，大家便背着行囊，朝着流云峰前进了。一路上大家谈笑风生，欣赏风景，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大家就走到了山底下。略作休整之后，大家继续往山上走。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甚至都是暖洋洋的，不比前面两天的春寒料峭。山路两边的草全都冒出了绿尖儿，树上也洋溢着一种春天的气息。山林间不知何处传来布谷鸟的叫声，一声一声宣告着新的希望。

　　“顾老师，这个是什么花呀？”

　　“陈老师，快看我抓到一只蝴蝶！”

　　“应老师，应老师，那是什么呀？”

　　白无常听得头都大了，偷偷地对辜汀月说：“月姑娘，小孩子果然是世界上最闹腾的生物了，比寒冰地狱那些厉鬼还要闹腾。”

　　辜汀月掩唇偷笑：“这你就错了，孩子的美好之处正在于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话，而不用考虑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孩子的天真，是上帝赐予人类最原始的礼物。但是很可惜，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礼物也渐渐流失了。”

　　“哲学家，这些话对这个白鬼说是没有用的。”白泽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眯着眼笑着说道。

　　辜汀月跟白泽并不熟，但是听慕柏说，白泽医术超群，但是口味比较重，所以平时最好不要和白泽讨论饮食方面的事情，以免一个月都吃不下饭。自从得知这个之后，这一路上辜汀月都尽量避免与他交流接触。

　　哪知道现在他自己凑过来了。

　　白无常斜瞪了他一眼：“二白白，你说谁是白鬼呢？”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三界皆知的一件趣事，那就是妖界妖王慕柏大人的特殊癖好，给手下人取外号。

　　比如这一位妖界二爷白泽，他就送了一个外号“二白白”，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了。

　　果然，白泽的面色就好像吃了一坨排泄物一样难看。虽然他对这个外号深恶痛绝，然而王的决定，素来无人能改。

　　“好啦好啦别吵，你们都姓白，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辜汀月忙着打圆场。

　　白无常一本正经地说道：“月姑娘，五百年前我们冥妖两界还在打仗呢，谁跟他是一家了？”

　　辜汀月：“……”她怎么给忘了，这是一群老不死的。

　　“顾老师，你们在说什么？”一个孩子扯了扯辜汀月的衣角，抬起头问道。

　　辜汀月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浅笑道：“老师们在讲故事呢。”

　　“讲故事？我能听听吗？”孩子眼里露出了渴望的神情。

　　“好啊。不过我们现在要加油爬山，你看，我们小组已经落后咯，快，跟上大部队。等到了休息地之后，老师就给你们好好讲故事，好吗？”辜汀月一指前方，像一个司令员那样喊道，“加油冲啊！”

　　胤池暝转头看去，唇角不自觉软化了下来。

　　张老师看见了他的表情，打趣了一声：“哟，应老师，是不是瞧上我们年轻美丽的顾老师了？”

　　一旁的慕柏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他这么英俊潇洒的，多少女孩子跟他身前身后转，顾老师入不了他的法眼。”

　　张老师哈哈一笑：“穆老师长得也好看，追你的姑娘也不少吧？”

　　于是慕柏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张老师：“……”

　　流云峰三分之一的地方有一个岩石群，这里地势平坦，没有杂草，不远处还有一条山溪，四处视野开阔，实在是最适合野炊了。

　　王立风笑着说道：“往年春游都是来这里，差不多都是我们学校的大本营了哈哈哈。来，按照往年的安排，校长和我看着孩子们，新来的应老师的三个同学也一块儿帮忙，教孩子们搭帐篷。女老师们去附近挖野菜，剩下的男老师去林子里打野味。现在才是春初，动物不好打，可就要看老师们的能力了。”

　　“小王你就放心吧，这次咱们男老师队伍里多了四个大帮手，保管他们背回来一只大野猪。”校长在一旁乐呵呵地说道。

　　张老师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错，保证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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