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空,你可以去冥界走走
“您不开窗吗？”她说道，“封闭的屋子里不能长时间燃烧煤炭，不然会……”
“老太婆不在意这些。”老太太摆了摆手，半眯着眼睛说道，“炉子上有两个烤红薯，你拿去吃吧。”
辜汀月有些诧异，不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要给自己吃红薯。但是转念一想，她三不五时地就给孩子们做东西吃，想来这本是给今天的孩子们准备的，哪知道雪下得太大，孩子们都没有来，也就便宜了她。
拿过有些烫手的红薯，她将之兜在了自己的衣服里，见老太太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了，便准备离开。
然而她的脑海里突然晃过胤池暝面对她时略有些恭敬的神色，又想起昨夜见到的那个秦始皇的鬼魂，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冲动。她不及思考，直接在老太太对面坐下，然后开口问道：“阿婆，求您解惑。”
老太太神色不变，看起来似乎睡着了。辜汀月不肯放弃，一直用哀求般的目光望着她。半个小时后，辜汀月不得不放弃了这项“大眼瞪没眼”的活动，失望地起身离开。
便在此时，老太太忽然张开了眼睛，眼中古井不波，似是沉淀了千万年的岁月一般。她开口，哑声道：“有空，你可以去冥界走走。”
“什么？”辜汀月转头，惊讶地看着她。
然而老太太却又一次闭上了眼睛，屋内寂静无声，只有炭火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火在舞蹈。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离开了，只是走之前，将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让新鲜空气透了些许进来。
冥界，为什么阿婆要她去冥界看看？她是一个大活人，怎么去冥界？
难道这一切都跟胤池暝有关？
她此刻已然将老太太看作胤池暝、慕柏同路的人了，所以她会知道冥界这种存在，自然也不稀奇。
自那日见过老太太之后，辜汀月就觉得心里头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样。大雪封路封了三日，直到这一日，校外走来一个一身白衣的男人，一步一步踏碎了坚冰和寒雪，带来了一丝绿意。
辜汀月正好在校门口看王立风等人堆雪人，忽然觉得身边异样，忍不住转头看去，忙伸手捂住了嘴巴，将一声惊呼堵在了喉咙里。她压低声音：“白无常？你怎么来了？”
“路上遇见黑无常押着嬴政回冥界，我就知道殿君身边只剩下钟叔了，不放心，所以紧赶慢赶地跑了回来。”白无常咧嘴一笑，倒是没有半点地府的阴森之感，反而觉出些许阳光之气。
辜汀月点了点头：“这两天我都没有看见胤池暝和慕柏，也不知道他们去干什么了。”
“慕柏应该是去见白泽了，至于殿君……”白无常耸了耸肩，“好像去找神荼、郁垒了。”
辜汀月听着就觉得头皮发麻，妖怪与妖怪为伍，鬼和鬼一窝，她这个纯人类真是造了八辈子孽，夹在中间，左右逢源。
“咦？”白无常的目光突然落在了王立风一群人之上，眉头微微一皱，“竟然是死气……好浓的死气。”
“什么死气？”辜汀月心里一惊，转头也看了过去。
白无常眸色一动，旋即打了个哈哈：“没什么，我说那个雪人堆得真丑，像你。”
辜汀月翻了个白眼，却不敢对他动手。笑话，他可是白无常，只存在于神鬼小说里的人物，她区区肉体凡胎，怎么敢动手。
王立风朝她招了招手，然后看见了站在她旁边的白无常，微微一愣，走了过来：“顾老师，这位是……”
“哦，他是应老师的……同学，听说应老师在这里支教，特地过来看看的。”辜汀月编了个谎话。
王立风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你好，我是王立风，校长助理。”
“你好，白无常。”白无常微微一笑，礼数周到。
“白……”王立风嘴角一抽，心道哪个没文化的爹妈取出这么一个不吉利的名字来，他尴尬一笑，继续说道，“白先生，我带你去找应老师吧。”
白无常摆了摆手，继续微笑：“他不在学校里，我就在这里等等好了。你们继续。”
王立风也没有勉强，看向辜汀月：“顾老师，一起过去玩儿吧。”
“不了，我怕冷，你们玩吧。”辜汀月站在一旁，浅笑道，“我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好，冷的话早点回去吧。明天应该就可以开学了。”王立风说。
辜汀月又站了一会儿，便和白无常打了个招呼，转身离开了这里。白无常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校外忽然又走过来两个人，竟是消失好些天的胤池暝和慕柏！
白无常眉尖微微一蹙，心想这两个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
凭借胤池暝和慕柏的眼力，早就看到了校门口发生的那些事情了。慕柏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本王的实力优势又被你拉平了。”
胤池暝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对着白无常使了个眼色，然后带着他直接走进了宿舍楼。
“殿君，九大阎王听说您找到了慕柏，都要过来，属下已经安抚下了。”白无常说道，“不过幻王给了属下这个。”
胤池暝看着他手中的那面小镜子，微微点头，将之收进了袖中：“本不需要麻烦他们，此间事了，本殿就回去了。”
“那月姑娘呢？”白无常脱口而出。
胤池暝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踏入了自己布置的法阵之中。那大殿又出现在他眼前，两旁的池子里依旧红莲盛放，丝毫不因为外界的寒冷而瑟缩半点。
他走进了一间房屋中，关起了门。
白无常垂手站在门外，心底微微叹了口气。
辜汀月如常上了一星期的课，感觉那两尊大爷好像消停了许多。尽管好想整个学校都因为他们两个人有些暗潮汹涌——比如陈老师时常在胤池暝的教室外面闲逛，比如张老师经常在男寝楼道口磨刀霍霍，比如胤池暝和慕柏相遇的地方，总是会导致一些突发事故，比如最近胤池暝的二年级和慕柏的一年级开始暗地里较劲起来了。
“陈老师，你是不是看上应老师了？”午间吃饭的时候，刘老师朝着对面的陈老师问道。
“这……没有的事。”陈老师口中虽然是这么说，然而面上却晕起了一丝绯红，颇有些小女子情态。
刘老师无奈一笑，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快看，应老师走过来了。”
辜汀月和陈老师坐在一排，闻言皆转头看去。胤池暝和白无常并肩走着，似是想朝这一桌走过来。陈老师紧张地手足无措，一不小心，手里的筷子就掉在了地上。她正要去捡，手肘又碰翻了那饭盒，汤汤水水洒了一地，连带着旁边的辜汀月也遭了秧。
“呀……对不起，顾老师……”陈老师红着脸站在一旁，十分尴尬。
辜汀月抖了抖衣服上的汤汁，浅笑道：“没事，我回去换件衣服好了。你们聊着，我先走了。”她说罢，将饭盒收拾了一下，便离开了食堂。
刘老师遗憾地说道：“陈老师，你多大人了，竟然还这么毛手毛脚。你看，把人家应老师都吓跑了。”
陈老师叹了口气，心里头却有些莫名的欢愉。
辜汀月回了房间，换了件外套，又将弄脏的外套泡在了水里，放一些洗衣粉，便坐在床边愣神，以至于她没发现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胤池暝正站在窗边把玩着那个烛台。
窗子开着，不远处就是一抹深灰色的山体，树上没有什么绿叶，光秃秃的，很是死气沉沉。只是他在窗口一站，就好像一幅画活了起来。是那种浮冰碎雪的圣洁，是那种高山流云的遥远。
冬末的寒风依旧透着刺骨的冷意，可是胤池暝单薄衣衫，站在窗口，却半分不觉得寒冷。他搁下烛台，转身说道：“你没事吧？”
“没事。”辜汀月心里头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像一根细针在轻轻地刺着，也不是痛，就是觉得难受。
“这几天，慕柏应该就会找你。”胤池暝说道，“记得我们的约定。”
辜汀月垂眸，轻轻地应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但是嘴唇蠕动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可以挑起什么话题。她瞥开目光，望着高大的山脉，心里头有些隐约的异样感。她脑海中不觉又浮现出了老太太说的话，心神全都放到了身边男人的身上。
去冥界吗？
……
果然不出胤池暝所料，三日后的晚上，慕柏敲响了她的房门。
辜汀月丝毫不奇怪他怎么能堂而皇之地走上楼来，只是平静地打开门，让他进来。“有事吗？”她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搬了一条凳子给他。
慕柏在桌边坐下，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窗边的烛台上扫过，旋即笑道：“这些日子看你好像心情一直很低沉，见着我也不打招呼，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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