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巫医
在辛大姑提及“欺负”二字时，项前就已经意识到了沙灵儿为什么突然间发疯发狂。
在项前眼里，辛、沙二女实在就是两颗大地雷，若不拆除，迟早会引出大乱子，而沙灵儿的“人质”建议，就是拆除这两颗地雷的一个好办法。
项前一来不愿意失去这样一个机会，再者，他也不愿意被人误会成“淫贼”，尤其是用药物**，那不成下三滥了！
这时听沙灵儿说什么“小便宜”“大便宜”，项前念及这一切的始作甬者就是沙灵儿，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受害者，心里就更是又委屈又恼火，瞪着沙灵儿怒喝道：“这能怪我？还不都是你搞的？是不是你把我绑到那个地洞去的？是不是你用紫藤又把我们缠在一起？就是那些灰果，也很可能是你踩破的！”
项前故意说的这么详细，一连几个“是不是”，既是发泄心中怒火，也是为了向辛大姑解释。
刚才听沙灵儿说没被占“大便宜”，辛大姑脸上本就和缓了不少，这时又听得项前的喝问，神色就又平静了些，只转过头，疑惑地看着沙灵儿。
沙灵儿应该也是觉得理亏，羞恼之中又带上了一些尴尬，但她嘴上兀自不肯服输，强辩道：“那……你现在还问那个灰果干什么？还不是想干坏事！”
项前气恼难平，先是挥手让项莽等人仍到院门那里守着，然后冲沙灵儿道：“什么干坏事？我是想配药！配药你懂不懂！”说至此，突然想起刚才辛大姑怀疑自己欺负了沙灵儿时，那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她对沙灵儿是不是被人欺负都如此着紧，那又岂会不着紧沙灵儿的性命！这样看来，将沙灵儿留下做人质，应该可以镇住辛大姑，让她出去后不敢乱来。
念及这些，项前立即补充道：“我决定了，如果你能够帮我弄到一些灰果，我就按你说的，留下你继续在这里做主祭，放了你师父，否则的话，一切免谈！”
“这个……这种药材可不好找。”沙灵儿皱起了眉头：“灰果的药性这么烈，你用不了多少吧，两三枚够不够？”
沙灵儿说的不错，灰果的药性确实烈了一些，配上一些可以缓和药性的其他药材，两三枚灰果，可以用上一段时间了，项前于是点了点头。
沙灵儿有些不放心，又追问：“只要找到两三枚灰果，你真的会放了我师父？”
项前又点了点头。
沙灵儿道：“那好，我原本放在地洞里的那些灰果，就是在北边的一座小山里摘的，现在说不定又长出了几枚。那地方不好找，我和你一起去。又下雨了，你不是想现在就去吧？”
辛大姑却皱起眉头望了沙灵儿一眼，又转向项前道：“萧芹当年死在这一带的事，知道的人不少，因此怀疑这把短剑的人，应该也不少，你的处境，其实非常危险，如果真的要出去，多带上一些人吧。”
辛大姑说话时虽然满是关切之意，项前却知道她只是在关心沙灵儿的安危，担心沙灵儿被自己这个扫把星给连累了，并不是在关心自己。
这时正值雨季，太阳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来过了，时不时就会淅淅沥沥地下上一场，就在项前和辛、沙二人说这一阵子话的时候，果然就又下了起来，而且听声音这雨势还不小，现在就出去爬山当然不可能。
但后半夜时雨就停了，项前提升修为心切，天一放亮，练了几遍《魂渡诀》后，就急不可耐地约了沙灵儿出去。
虽然他觉得辛大姑最后提醒的那番话大有道理，现在外面怀疑这把短剑的人确实应该不少，但自恃有“幻影小妖”，倒也并不是太过害怕，只是让沙灵儿略为装扮了一番，扮成了一个普通的村姑。
但兴兴头头地而去，浪费了半个上午的时间，跟着沙灵儿来到洪家老堡西北二、三十里处的一座小山上时，项前却是满心的沮丧和失望。
在悬崖下的一个小潭边，果然有三棵灰果树，但只有七八颗青涩的果子，内部肯定尚未生出灰涎，根本不能拿来配药。
沙灵儿也是皱起了眉头，但却盯着项前道：“一定有成熟的果子，却被人抢先摘去了。我没有骗你，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项前只得无可奈何地点头，垂头丧气地和沙灵儿一起往回走。
不料在沿着一道山脊往前走时，不小心竟然一脚踏空。
和他并肩而行的沙灵儿一惊，急忙伸手抓住他。项前匆促之中，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环臂将沙灵儿紧紧抱住，再也不肯放开。
二人紧紧抱成一团，顺山坡“骨碌碌”向下急滚。
好一阵才到坡底，定了定神往四周看时，竟是围了一圈的人，男女老少均有，都在诧异地打量着兀自紧紧搂在一起的两人。
原来这里已经接近南宫东堡，山下的树林子里，便是一个难民聚集点，远远近近闹哄哄的，如同一个临时的集市。
沙灵儿大窘，乘着项前松开了手连忙爬起，却又颇为恼火，坐在那里往项前胸口便是“呯呯”两拳，骂道：“淫贼！流氓！”
项前沮丧之际又跌了个七晕八素，也是火往上冲，脱口便道：“什么‘流氓’‘淫贼’的，比这抱得更紧的，也不是没有过！”
不料项前这话被围观的众人误会了，一位大妈“哈”地一笑，道：“人家小两口闹着玩，看什么？去去，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说着挥手赶人。
被人误会成了夫妻，沙灵儿更是不好意思，不敢再乱说什么，却也不能扔下项前独去，只得仍和他一起认清了方向慢慢向前去。
突见旁边的一个斜坡下围了一大圈人，项前的目光不经意的溜过去，虽然正在懊恼之中，但看到眼前的场景，仍然忍不住既惊异又好笑地瞪大了眼。
数十人围成的圈子内，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家伙，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萨满，正在卖力地跳着舞，而且跳的还是动作幅度很大的劲舞!
这老家伙高高瘦瘦的身材，紫帕包头，黄色的铜质头箍上插着几根奇形怪状的羽毛，紫色的饰有红纹的裙衫和裤子。
他的腰间挂着十多个鸡蛋大小的铃铛，左手一面小腰鼓，右手一只鼓鞭，一边敲着鼓，一连扭着细碎的步子，正在转着一个径约丈许的圈子，口中同时念念有词。
突然间，他向上跃起足有两三尺，双腿缩起，同时双臂张开，作雄鹰展翅状；随后又一个大劈叉落地，双手作蛇头状，两只手臂与本应又老又硬的腰如同水蛇般扭来扭去。
接下来，铃铛声、腰鼓声的轻响中，他又迅速地起身，再次绕着圈子碎步快走，不时模仿各种动物，无论熊的笨拙、虎的凶猛，或是大猩猩的憨态可鞠，均是惟妙惟肖，颇具神髓。
不过，这些动作若是由一个妙龄少女舞出来，例如旁边的沙灵儿，伴着鼓声、铃声翩翩而舞，必定是婀娜多姿，令人赏心悦目，但现在却偏偏是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滑稽可笑了。
在这老家伙所环绕的圈子中间，展开一块圆形的黄布，黄布中间躺着一个瘦弱的男子。
在那男子身体上方的空中，高约两尺许，虚悬着一颗骷髅头。这骷髅头仿佛由黑沉沉的烟雾聚成，显得有些虚幻。随着那老萨满的转圈，这骷髅头也缓缓地转动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眶始终对着那老萨满。
那老萨满每转一圈，便曲指弹出一颗小黑球，落入那始终正对着他的骷髅头口中。
项前知道这老萨满应该是一个巫医，是在以巫术给人治病，黄布上躺的那个男子应该就是病人。在项前得自赫连天和黑皮的记忆中，就有这方面的信息，这时看到眼前这一幕，这些信息就乱纷纷地涌上项前的脑际。
这老萨满现在给人治病的巫术，其实也是一些治疗类的魂技，但却以一些药物为辅。
这种巫术的手段，起源于萨满教，后来随着那个萨满大帝国的建立，传播到南、北两个大陆，成为治疗类魂技之外，一种常用的治病手段，巫医也成为大陆上一个重要的行业。例如柳升就是一个巫医。
悬在那病人身体上方的骷髅头，其实就是一种以魂力凝聚成的能量鼎。
魂师的修为达到了一定的等级，确切地说是到了尊级之后，就能够以魂力凝聚成一个纯能量的鼎，以之炼药，可以将药物炼化成类似魂技的光团或光环，直接打入人的体内。
但巫医却可以通过一种秘术，可以使寻常的魂师，哪怕是一级的魂师，也能凝聚出一个这样的能量鼎来。
虽然通过那些记忆对这个异世的巫医有着不少的了解，但项前仍然又吃惊又好笑：奶奶的，这怎么与前世传说中的跳大神那么相似！这真的能治病？别是骗人的吧！
只见人群中那老萨满又转了两圈，骷髅头突然整个散发出花花绿绿的晕光，那晕光又如覆盖在骷髅表面的一层水波一样很快地向骷髅下端汇集，最后倏地脱离骷髅，打入了那病人的胸口。
那老萨满终于停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望着旁边应该是病人家属的一个老者，神气活现地道：“行了，明天的这个时候，我老头子保证他……”
话未落音，突然有人大声叫嚷：“那老家伙在这里呢!干他娘的，又在这里骗人!”叫声中四五个壮汉涌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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