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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幽幽草原


  见陈霍、韩虏迎着朝阳已远去,莫措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慢慢向毡棚走去,边走边吩咐莫纳:“莫纳,我先进去看看子瑜姐如何,你快去将我的衣被搬过来。”说完辫子一甩就向毡包跑去。莫纳本来也往毡包走,听妹妹这么一说,就停了脚步,摇摇头朝自家毡包而去。

  莫措嘟着嘴进了棚,不高兴的眼望了望榻上的子瑜。子瑜闭着眼,没有声响,看不出与日常有何不一样。莫措默默地走到榻前垂头说:“他们已走远了。”见子瑜仍然闭眼不说话,莫措就闷声坐在榻前矮凳上托腮发呆。

  直到莫纳摔帘进了棚,莫措才回过神来,黯然地站了起来,自去寻子瑜的药罐准备熬药。

  莫纳将莫措的衣被放在子瑜躺着的榻上,见子瑜眯着眼,而眼泪顺颊在滴落,默默站立良久,才转身离去。

  一会儿,棚外传来悠悠的曲子,悠扬而低缓,如诉衷肠。

  子瑜缓缓睁了眼,静静聆听,想到远去的陈霍,感觉天都要塌了,心中凄苦悲凉一片。

  莫措瞪眼不耐烦地侧耳听了一会儿,很不满地自语道:“莫纳在搞什么鬼?本就伤心,还吹胡笳!”就放下药罐,跑出棚去,大喊道:“莫纳,别吹了!打水去,熬药!”

  呜呜咽咽的胡笳声立停,然后就听莫纳清爽声气:“来了。”

  莫措进了棚,仍然撅着嘴,很不高兴地又坐在矮凳上。本伤心的子瑜听莫措叫停了莫纳的胡笳声,很奇怪:该伤心生气的是她,怎莫措好像更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见莫措不再生气了,子瑜收了想陈霍的心思,好奇地问道:“小姑娘家有心事?”见莫措不理,就又猜,“舍不得你陈霍哥?”

  莫措大眼一翻,白了子瑜一眼,“呸!陈霍哥是你的,又不是我的,有什么舍不得?”

  “那是韩大哥?”

  莫措眼睑一落,闷着不说话了。

  “不会吧?你俩一见钟情?”子瑜惊异起来。

  莫措大眼又一翻,坦然道:“只许你喜欢陈霍哥,不许我喜欢韩大哥?”

  子瑜诧然:“你韩大哥知道吗?”

  “他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莫措眼神黯淡下来。

  “没关系,他们最迟两个月就会回来,到时,你会看到你韩大哥的。”看到这个爽快的小妹妹如今也有了心思,子瑜很是不忍,遂轻语安慰道。想到以后这两个月的日子不知如何打发,子瑜眼中不觉也起了一股浓浓的哀愁,跟着就皱了皱眉头。

  莫纳打水回来将药泡上,然后就过来坐在榻旁地上,看了看子瑜,满眼关切地问:“子瑜,外面阳光好,想不想出去晒晒?你动不了,我可以背你出去。”

  见莫纳进来了,莫措就收了呆痴模样,站起来,扑到子瑜身旁,也劝子瑜:“出去坐坐,身子好得快些。”不管子瑜答不答应,就转头喊道:“莫纳,来!背子瑜出去躺会儿。”

  平日早上,只要天色好,陈霍都会将子瑜放到外面草地上躺会儿。今日,子瑜一直就闷在榻上,如今陈霍走了,她那空寂无聊的心早就闷得慌,也想出去散散心,就眼巴巴地望着莫纳说道:“好吧。”

  外面阳光普照,大地一片生机。湛蓝湛蓝的天边有五彩的云雾在飘摇,晃晃悠悠的,耐人寻味地俯身看着草原上的一切。

  将子瑜安置在外面草地上半躺着坐好了,莫措就去自家棚内端了新鲜的马奶和才烙的馍饼过来,递给子瑜和莫纳吃。子瑜一口一口细细吞咽馍饼,小半个时辰才将一碗马奶和半个馍饼吃完。

  莫措此时的心情跟那笑眯眯爬升的太阳一样,已变好了,歪着头笑看身旁的子瑜小口小口地吃馍喝奶,那关爱之眼神更像姐姐。等到子瑜吃饱喝足了,莫措满意地笑道:“真乖,每日都这样才好。”然后递上早已洗净了的湿布,一边看子瑜细擦脸颊和小嘴,一边细细端详子瑜,啧啧道:“子瑜姐确实美,就是病着也还是美,难怪陈霍哥舍不得!”子瑜晒着太阳,眼前又是大河美景,吃得也饱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听了莫措的话,自然就回了一嘴:“不想你那韩大哥了?”莫纳愣了一下,忙问:“韩大哥?”莫措不理莫纳,一双俏皮的眼看着子瑜,打趣道:“想呀,不过看了子瑜姐就不想了!”说完,就收了湿布和碗,得意地笑着转身向大河走去,留下莫纳坐在地上若有所思,不一会儿就摸出腰上的胡笳又吹奏起来。

  趁着莫措去洗布洗碗,子瑜回头凝神远看东方那斜斜的山坡,那山坡高空上雄鹰在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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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在榻上的子瑜看着莫措炖的一锅羊肉就犯愁,本药香满屋的毡包,如今满棚子的羊膻味,子瑜蜡黄的脸欲吐还呕,那嘴和喉头不歇气地争斗着,随时都有可能将肚子里的东西呕出来,子瑜强忍着一肚子的不适,那泪花都被憋了出来。

  莫措幸灾乐祸地看着一脸不适苦痛万分的子瑜,没有一丝的同情,反而伸手一拉嘴角,又扯了一下眼皮,一张鬼脸就在子瑜面前晃,“陈霍哥走的时候特别交代,让我在棚内熬肉。他说了,要我让你早日习惯羊肉的味道,适应了羊肉的气味,你多吃羊肉,自然就恢复得更快!”莫措又奇怪地摇头道:“真不知这羊肉还有什么味儿?它这么好吃,你居然嫌它有味儿不吃!真是傻瓜!”

  这羊肉是莫纳从自家棚内,精挑细选得来的,如今烂熟在锅内,莫措和莫纳早就闻着垂涎,直咽口水,子瑜却食欲全无。

  莫措狠狠心,端来一碗,递给半躺着的子瑜。子瑜皱着眉头接了过来,用陈霍削的木筷子在碗里搅过来拌过去,半天都不见她将肉送嘴里。憋气郁闷间,眼前晃过陈霍那关切的眼,还有自己不喝马奶时他的那张黑脸;想到陈霍说了,两月后要见到一个壮实坚强的子瑜,子瑜深深地叹口气,终于夹了一小块,闭眼塞进嘴里,囫囵一口吞下,然后皱眉将碗放边上。子瑜抚胸憋了一口气,不让那羊膻气往肚里钻,好一会儿,整个人才靠在垫子上大口出气。半晌,子瑜才又夹一块送进嘴里。

  一顿午饭,子瑜吃了近一个时辰,看得边上的莫纳不停地皱眉,满眼的心疼和不忍。

  莫措倒是很镇静,不催也不慌,等子瑜吃完了一碗才上来收拾,然后到河边浆洗干净。

  子瑜午睡时,外出的大祭司过来看了看子瑜。

  莫措看到大祭司,就过去亲热地拥抱。莫纳则恭敬地行了草原礼,道了一句:“师傅好!”然后就跟着大祭司也进了棚。

  莫措边走边将陈霍离去后子瑜的情况仔细地说给大祭司听,听说子瑜在吃羊肉了,大祭司一高兴,那脸上的胡须都笑了,连说:“好,好,好!”

  大祭司好好地看了看子瑜气色,诊了两手的脉,然后爱抚地摸摸子瑜头,“陈霍对你过于迁就,他走了,你没了依赖,也许对你康复是件好事。你的药还需要慢慢跟进,你的饮食也需要逐日改善,将息数日,你就可以在草原上跑了。”回过头,看着莫措,“陈霍走了,你要仔细照顾,不要贪玩!”又转头严肃地看着子瑜说,“但不能迁就她,在草原,身体不强壮,你就只能回归上天!你和她好,那就对她狠心点,让她越快习惯草原饮食越好!”莫措俏皮地伸伸舌头,乖乖地点头答道:“是,我的大祭司!”

  见莫纳跟着大祭司一起离去,子瑜很好奇,问莫措:“莫纳和大祭司很熟?”

  “莫纳受母亲影响,自幼喜欢音律,就拜了大祭司为师,学习草原音调和瞧病。”

  “王妃喜欢音律?”

  “我母亲是汉家乐女出身,音好,有时一人坐在坡顶,对着东南方弹曲,不过,她弹的是汉家琴,悲音多,等你好了,也可听听。”

  子瑜很惊异:草原物资匮乏,衣物粗鄙,饮食单调,生活更是寂寞无聊,此处居然能听到汉家琴音,真是奢侈得不行!子瑜也叹息:自己唯一的依靠已远去,这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苦痛,心中更是连毫厘之地都在哀戚……叹息中,子瑜也期盼,想早日听到王妃那高雅的汉琴音调。

  渐渐的,陈霍的离去变成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萦绕子瑜心间,挥之不去,抹之不掉。

  自陈霍离去,婆婆隔两日就过来看看她二人的境况,看莫措是否淘气;王妃则每晚都过来看子瑜和莫措是否安稳入睡;莫顿媳妇则每天将新鲜的马奶和馍饼交与莫措拿过来两人吃。

  莫纳每天都过来,看看两人是否需要帮忙。每晚,从河边传来悠悠荡荡的曲声,就是莫纳在吹奏曲调,忧伤的居多,不知莫纳在愁何事。

  到了六月中旬,子瑜可以大碗喝奶,大口吃肉了。见子瑜能下地了,王妃渐渐来得少了些,子瑜和莫措才淡出众人关注的视野,大家也就渐渐疏远了对俩人的看管。

  如今,莫措和子瑜一起到河边打水洗脸,一起跳绳,一起烧火熬药熬汤,一起做针线活,一起打打闹闹到河边浆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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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轮圆月出东山,一缕青烟绕明月,一明一暗,仿似此时坐看明月的子瑜那心情:时而回味,时而忧伤。

  一众无家室的青年人都围坐在河边,嬉闹着,要莫纳奏曲,众人舞蹈。

  莫措见大家兴致好,一溜烟跑远,很快就见莫措扶了王妃过来一起乐。

  结果,王妃吹胡笳,莫纳敲鼓,莫措就高歌了一曲。那曲子的大意是:草原汉子爱慕女子,向女子求爱。草原直爽,求爱也很直白,倒和陈霍相似。一曲下来,听得子瑜心中感悟颇多,就差掉泪。

  围坐的青年男女看着自己的所爱,意犹未尽,都不愿离去。紧接着,“咚——恰恰,咚——恰恰”的鼓点声又起,胡笳音调一变,一只欢快的舞曲回荡,大家跟着就跳起来,手也舞了起来。莫措拉子瑜跳,子瑜有些气虚,慌忙摆手说:“我不行。”两位青年男子却不管,上前硬拉了子瑜手,子瑜也身不由己地跟着踏步舞蹈。大家热情似火,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无尽的激情……

  疯玩到下半夜,大家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子瑜不喜针线活,却渐渐喜欢上了胡笳的忧伤调,每日约了时辰,让莫纳过来教她吹奏。莫纳专门给子瑜做了一只笳,教得也甚上心,子瑜学得也快,不久就可以吹奏单曲了。子瑜有时也学学敲鼓,鼓声激荡,可让心情好点。就这样,子瑜数着日子等陈霍归来。

  随着伏天的到来,每天一早一晚,莫措和子瑜都会在河边戏水。

  清晨,站在清澈的河里,一群姑娘仔细擦着脸颊,浑身舒畅。

  莫措一脸的激情,仰头大喊道:“好想蹦进河里游呀……可惜……我不会游水……”

  子瑜脸有敖色,头一昂,清亮的声音就沿河而来:“我会!”

  莫措一脸的不信,瞅一眼子瑜,蔑然道:“真的?你游一个,我瞧瞧!”

  子瑜俏皮的眼看着莫措,点头不动。趁莫措望着宽阔的水面发呆,子瑜弯腰就是一抔水泼向莫措,吓得莫措一惊。莫措很不服气,跟着也是一捧水泼过来。两人哈哈笑,乐得互相打水仗,不歇气地互泼。其他姑娘一见,也哈哈大笑地嬉戏起来。结果,众人穿着湿漉漉的衣裤自回各家换衣。

  早上打了水仗,到了傍晚,众女子又站在温润的河水里,互相嬉戏,擦洗身子,直至霞光余晖散尽,才依依不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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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瑜已完全不是初来居延草原时的病态汉女,跟着莫措学会了很多的东西,也跟着莫措到处玩耍,俨然草原一匹小野马,驰骋草原,无拘无束。

  夜里,莫措告诉子瑜,说草原日子虽单调,但草原也有美景,特约了次日去看美景。

  一早,子瑜就牵了莫措的手,兴致昂扬地告诉莫纳:“今天我们看美景,不学胡笳!”不等莫纳细问看什么美景,就和莫措牵手跑了,然后和莫措两人合骑一马,奔向莫顿放牧的地方。

  远处,辽阔蓝天上是羊群般的云朵在飘荡;眼前,无际草地上是云朵般的羊群在游走,天地辉映,让人遐思,也让人静心……跟着羊群散步的牧羊人三两骑一群在悠闲地放牧,一群群的牧羊犬畅快地跟着羊群互相嬉戏,那汤圆也混在期间,甚是如鱼得水,玩得不亦乐乎。

  大马伏着两人,迎着惬意的凉风继续向远方而去。驰骋辽阔草地,子瑜心情特好,那眉眼一直就在笑。

  远远地就听到那如雷鸣般的声响,排山倒海,绵绵不绝,听得人心潮澎湃。子瑜凝目细听,马上问莫措:“什么声音?”莫措得意地摇头不回答。大马翻过坡地,就见如风的马群奔腾咆哮而去,仿佛欲足踏祥云望天而归;那无际的原野根本就不是那风驰电掣般飞奔的群马的目标,只有那更高远的蓝天才是他们的向往之地!风卷狂马,气壮山河!子瑜看得心旌摇动,头晕目炫,紧紧握着莫措手,满眼放光,那激动的眼含着泪都快要掉下来了,连连感叹道:“太美了,太美了,真是草原最美的景!”

  流连中,子瑜和莫措一直遥看这草原最壮丽的景。

  莫顿见两人过来,打马迎了上来。

  等莫顿下马,子瑜就缠着莫顿,要莫顿教她放牧,还要学习骑马射箭摔跤。莫顿听得呆立,眼都直了,不解地问:“你一姑娘家,学这些干嘛?这都是男人干的事,要打赢陈霍?”莫措听了,笑得弯腰,“她连我都打不过,还想打陈霍哥?她学,你让她学!”

  莫顿看着子瑜那健康美艳的脸,根本就不想教子瑜,可四周放牧的年轻遬濮男子却跃跃欲试,争着当子瑜的老师。

  莫顿没等子瑜回答,赶紧拖走子瑜,边拖边说:“好,好,好,我教你!但疼了,不许哭!”子瑜一脸的可爱和欢喜,不断地点头应声:“嗯!”

  半天下来,子瑜就累得不行,坐着休息就倒地,连声喊身子酸,然后就闷闷地倒地睡觉。莫措见子瑜如此,指着莫顿和子瑜摇头笑道:“她打赢陈霍哥?她就是一朵花,还是一朵要人护着的花,还要逞强,真是的!”地上的子瑜根本就听不见莫措的不屑,睡得香甜。

  见子瑜不肯起来,莫措一叠声地埋怨莫顿:“都是你干的好事,睡得像头牛!你把她背回去,我可不管!”一贯精明的莫顿也无奈,只有将子瑜用马驮着回到毡棚。

  等到午饭时间,莫措叫醒子瑜吃饭,子瑜醒了就喊身上疼,浑身累乏之极,好在还是吃了一碗肉。等到汤药一喝完,子瑜就又赖在榻上不动。

  下午无阳光,继续骑马,莫顿已叫来莫纳,让莫纳继续教。莫纳教法就柔顺许多,但子瑜仍是咬牙坚持。

  到晚上,子瑜风卷残云般吃完一大碗羊肉,就眼巴巴地望着莫措说:“真累……好妹妹,你洗洗,我躺会儿。”说着就倒榻睡了,那晚上的药还是莫措硬灌的。

  莫措看着日常对吃饭、洗漱、衣着都挺计较的子瑜如此,大笑不止,由她去了。

  真到了学射箭的时候,子瑜才知道,那确实是男子的活路,女子不行,至少她不行。不仅拉不开弓,好不容易拉开了弓,可那箭却乱飞。后来,莫纳就不再教了,子瑜仍吵闹着要学,莫纳没办法,才让子瑜胡乱跟着莫措学了几招摔跤。之后,子瑜才熄了学习草原角力的心思。再后来,子瑜每天和莫措跟着莫纳骑马,边牧羊边吹笳,两人不时还跟着莫纳出诊,看莫纳给生病的族人瞧病。

  子瑜的药也断了,转眼就是七月,立秋至。

  陈霍一去了无音信。

  自陈霍五月二十日离去,子瑜每天都在毡棚内记日子。如今,陈霍走了近两月,却仍不见踪影,子瑜很担心。虽每天开怀大笑,但到了晚上,夜深人静时,子瑜常常失眠醒来,辗转反侧几番,才听着身边熟睡的莫措鼻息声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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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以来,白日骑马放牧,一身汗臭,子瑜在河里搽洗身子,一直就觉不爽。傍晚,子瑜看看荡漾的水波,再看看四周,全是姑娘,坡上远处有男子偷窥,不过太远,瞧不清楚。子瑜眼睛一亮,那渴望的心一个没忍住,就原形毕露:子瑜一个墩身,脚一使劲,双手向水面一划,身子就钻入水里,远远地就滑向河心,一会儿见头,一会儿只见水波。

  “呀……”众人惊异地喊了起来,莫措更是大喊:“子瑜……回来……”

  子瑜钻出水面,摸摸满脸的水,向莫措大声喊道:“真舒服……没事……我会游水……”说着,又是一个闭气,不见了踪影。一会儿,才见她的头在更远的水面浮现。

  莫措大喊道:“快回来……不然……我叫人了……”

  子瑜听她如此说,就转个身,畅意地往回游,在离莫措还有一段距离时,更是仰身横卧水面,居然不下沉,看得莫措心惊肉跳。

  岸上,一直关注子瑜行踪的莫纳很惊异:不想子瑜水性如此之好。

  上了岸,众人躲在芦苇荡中换衣,莫措边换衣边期盼地说:“没想到你水性如此好,教教我,我也学学。”

  “好呀!”子瑜骄傲地看着莫措期待的眼神,第一次感觉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用,那胸中的信心满满的,那脸上的得意之颜色更是展露无遗,那眼中满满的欢笑更是盛得要溢出眼眶来,子瑜全身心都舒畅和自豪!

  回到棚里,两人用干布擦着发丝的水,子瑜一改平日的温柔,也学了莫措的口气,大大咧咧道:“那女子针线,我真不会,但我可以教你做件游水的衣服。”看莫措一脸惊异,就得意地笑起来,“就是在水中穿的衣服,比平日穿的衣裳好游水一点。”

  莫措听了大喜,停了擦头的手,讨好地问道:“怎么做?”

  子瑜眨眨大眼,卖了一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一早,子瑜就告诉莫纳,她们今天有事,不跟他出门。

  莫纳看着眼神甚是神秘的子瑜,微笑道:“正好,我今日有个脉要瞧,本想带你们去,既然你们有事,那我自己去,你们小心一点。”

  子瑜根本就对看诊不感兴趣,听了更是高兴,然后,和莫措一起到王旗毡包后居室,软语央求王妃,说,夏日太热,想做两件睡觉衣裤。

  王妃叫来媳妇,四人一起将两套女子夏衣的袖口和库管截短,再将上身宽大的衣物拆剪后缝成贴身衣物就成更短夏装。王妃和稽沮氏见衣物虽做成,却均摇头说,露胳膊露腿的,只能家穿,切忌外出穿着。两人听了偷偷地抿嘴一笑,然后诺诺答应后离去。

  晚上,才吃完饭,趁着霞光未尽,两人就骑马远去大河上游无人处游水。

  到了河边,两人望望四周,见无人,就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短裤短袖夏衣就欢快地向河中跑去。莫措从没如此下河,那赤脚踩到温凉的河水里,那畅怀的心情就随那叽叽喳喳的鸟儿飞远了,整个人一下子就变得小心翼翼的了,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跟着子瑜下水而去。

  子瑜却是游泳惯了的,看到水就心欢畅;一入水,整个人就如滑溜的泥鳅,任她左右前后畅游。子瑜在水中一荡一划,如鱼跃水,甚是畅快无比。看见子瑜在水中如鱼般游动,莫措敬佩羡慕不已。

  子瑜见莫措在浅水中一摇一晃战战兢兢地站立,就过来慢慢牵着莫措向水中走去。看到莫措那紧张的脸,子瑜难得低头看着莫措那又惊喜又害怕的眼,俏皮地说:“小丫头,平时,都是你笑我,今天,也有我当你老师的时候?”

  莫措一改平日嘲笑子瑜的模样,老老实实地听子瑜铺排。一边小心脚下深浅,一边还豪气地说:“白日里,看他们男子河里翻滚,如今,我也可以游水了,真好!”

  到了齐腰深的水面,子瑜就从闭气开始,一步一步地教莫措学习游水。

  如此这样,白天,习马放牧吹笳;傍晚,大河畅游快活;夜晚,回榻倒床就睡。子瑜夜晚想陈霍的时候渐渐少了,偶尔做噩梦,梦见陈霍被狼叼走,醒来就边哭边跪在榻上祷告,只要陈霍平安到达长安,他晚回来接她,她也愿意等他。她那心里只愿陈霍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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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族一家团坐庆贺莫措生日,子瑜和远归的大祭司被邀入席。

  酒过三巡,王爷疼爱地看着心爱的女儿,“莫措已满十六岁,按草原规矩可嫁草原其他王族,不知女儿心愿如何?”

  莫措眼一瞪,扬扬头道:“男人是女儿一辈子斯守之人,不能随意,我要选一个自己中意的才嫁!”

  大王迟疑了一下,也豪气起来:“好,我女儿自己选!父王答应你,不替你选婚,由你自己选婿。”侧头笑看身边的王妃,“我们匈奴不似你们汉家,你们必须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语才能婚配,即使是自己所爱,也必须如此,不然就不合规制。匈奴虽然苦寒,不似中原富庶,但草原辽阔,人性自由,婚娶自由简洁,却比你们中原强。王妃,是不是?”

  王妃爱意眷眷,含泪低语道:“莫措也长大了,承蒙大王喜爱,婚事由莫措自己挑选,妾身已知足亦。”末了,抽出娟帕抬手抹了抹眼。

  婆婆笑道:“草原的好就是男欢女爱自己做主,不要那些繁文缛节。”又看着王妃,宽慰道:“今日是喜事,不要哭。”

  “是妾身糊涂了。”王妃擦拭了眼中泪,笑了起来。

  婆婆疼惜地看看媳妇,又看着子瑜说:“王妃才到草原,和你相似,不习草原水土,差点病死,多亏了大祭司及时医治,病才好。”抬手就敬大祭司一碗酒。大祭司回敬一碗说:“我虽从小就跟着汉家公主过来的太医习汉医,但也只是给王妃配了几副药剂。王妃病好,乃王爷当日对王妃的情谊和爱护让王妃感动,王妃才好起来的,是王爷对王妃的爱救了王妃,才有了今日的家庭团聚,非我的功劳,实在是王爷的功劳才对。”说完,看着和和美美的王爷和王妃,敬两人一碗。王爷满意地一碗喝干,王妃也幸福地抬袖遮面喝了一杯。

  看着这温馨幸福的一家,再看看温情的王爷和王妃,子瑜非常羡慕,就想她自己能和陈霍也像这样就好。

  依序而来,临到子瑜,子瑜愣眼看着一碗的酒就发怵。

  子瑜从没喝过用这么大的碗盛着的酒。之前也喝过酒,但没有大碗喝过草原马奶酒。如今,大碗喝,醉了可怎办?

  莫措见子瑜呆样,虽嘲笑地看着子瑜,最终还是给子瑜换了小木碗。那碗只比铜杯大点。莫措心中料想子瑜应该没事,就挑战般地坐看子瑜敬酒。子瑜看着莫措那喝得如红霞般的脸,心一横:不管了,有婆婆在,醉了也无妨!就端着碗上前依序敬酒。一碗下肚,子瑜咂吧着小嘴,眉毛和脸都皱到了一起,看着莫措,伸伸舌头,“这酒涩涩的,酸酸的,一点不好喝!”莫措摇头笑了起来。

  结果,算下来,子瑜共敬了六碗酒,带着其他人随礼回敬的酒,子瑜喝了十余碗酒。子瑜喝得兴高采烈,到最后,莫纳背着子瑜回了毡包。

  第二天,太阳老高了,子瑜才醒来。

  莫措看子瑜醒了,就递了一碗凉水给子瑜,可惜道:“以后可不敢劝你喝酒了。”

  “我吐了?”

  莫措埋怨道:“吐了倒好。”

  “那是为何?”

  “你呀,喝多了,净说胡话。”

  “说什么?”

  “又哭又笑:一会儿,陈霍被狼叼走了,哭;一会儿,陈霍回了长安,笑;一会儿,说你一人来到汉朝回不去了,哭;一会儿,说你从天上来,傻笑;还说你什么都不会,陈霍就爱笑你,你有气。总之,你把大家吓了一跳!”莫措边说边笑道,“你还说你可以在天上飞……还说,皇帝杀了皇后。”莫措讥笑道:“你知道的可真多,就不知那句话是实话。”

  子瑜坐直了身子,摸摸嘴,后怕道:“以后再不敢喝酒了,再说些疯话,恐怕你们会认为我是疯子。”

  傍晚时分,两人看看霞光,眼光一碰,子瑜一脸的神秘,低头悄声问:“今晚月色好,我们晚点下河怎样?”

  莫措学了十来日,可以勉强在齐腰深的水中站稳后游水一丈,那豪情一下就上来了,不甘示弱道:“谁怕谁,晚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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