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

　　地狱之门紧紧地闭合着，远看就像一块铁板，没有一丝缝隙。尽管他拼了命地嚎叫，但终究没能把父母从门内给叫出来。

　　“爸爸，妈妈。”

　　赵辉两手紧紧握拳，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自己的弱小，才害的父母死在阴间’，这种思想侵润着他的每一个脑细胞。

　　这时，一个叫汤婆婆的通灵师从背后搭住了他的肩膀。

　　“孩子，你父母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赵辉顿时全身软了下来。他跪倒在了地上，眼泪如瀑布般的掉了下来。汤婆婆在一旁催促他快走，时间不够了。他们当时来阴间前就说好了，只有一拄香的时间。

　　虽然是很不情愿，赵辉终究还是站起了身。但就在转身离开的刹那，他发现地狱之门前插了把宝剑。这把宝剑闪着亮光，剑锋布满了逼人的杀气，似乎是有意在吸引着他的注意。

　　汤婆婆两眼骤然放大，紧盯向那把宝剑。她慢慢走了过去，想要拔起那把剑。可剑头仿佛被施了魔法，无乱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拔起那把只是浅浅插入地面的宝剑。

　　赵辉见此也走向那处。宝剑好像在召唤着他。他试着将手放到剑柄上。只稍稍一使力，宝剑便被他拔起。一束光芒自剑柄向剑身延伸，直至包围整个剑身。

　　他高高举起宝剑，宝剑内发出灿灿金光。

　　汤婆婆向这个男孩投来异样的目光，“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众鬼之王用过的兵器。”

　　赵辉不明白汤婆婆的意思，汤婆婆又再次解释：“众鬼之王是阴间里最强大的战士。相传它牢牢地注意着阴间的一举一动，或许他看到了你为了拯救父亲而勇闯地狱的那份胆量，就把这把宝剑赐予了你。”

　　赵辉紧紧握住了剑柄，将之凑近凝望了一番。他明白：他已是这把剑的主人了。

　　“好了，快走吧。”汤婆婆再次催促起来。

　　赵辉遂与汤婆婆一起离开了阴间。在转身走的刹那，他又一次回过了头，望向地狱之门，“再见了。”他自心底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回到阳间，躺在床上的母亲已经停止了呼吸。而后不久，医院那儿又传来父亲抢救无效身亡的消息。

　　父母的葬礼上，赵辉并没有哭，他的眼泪已经在阴间都流干了。葬礼的钱都是由婶婶和姨妈们出的，赵辉只是在一旁看着她们忙碌。

　　多数以前赵辉看到的亲戚也都悉数地到来。大概也直等完成程序，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都去预定的饭店吃饭了。饭店内的气氛倒是轻松，他们有说有笑的。赵辉始终不明白这种悼念方式有何用。人在死后，又为何要花一笔钱摆什么宴席。他更不明白亲人在他们心中是什么地位。觉得无聊，赵辉招呼都不打声，直接一个人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时，他恍惚有了种母亲还会像往常一样在家门口等他的感觉。

　　躺在床上望着家中黑幕般的天花板，他觉得要是先前发声的一切都只是个梦那该有多好。在梦醒过后，父母还在身边陪伴着他。可是，现实是残酷的。如今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他抱着父母的遗照，整日在灵前发呆。那把在地狱获得的宝剑就放在一旁，赵辉用着漆黑空洞的眼睛时常盯着它。这剑似乎指引着他要做什么。

　　后来，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那个汤婆婆来了，她面对赵辉的头一句话就是。

　　“孩子，要不要成为一个通灵师？”

　　赵辉拿起宝剑，表情由呆滞变向微笑，他重重地点了下头，一个‘想’字传遍整个房间。

　　父母走后不久，赵辉的生计成了问题。有那么多亲戚在，给他吃一口饭倒是没问题，可倘若要真把他抚养成人，那笔开销可不是一个普通家庭能接受的。

　　要么去孤儿院？还是轮流抚养？就在婶婶和姨妈们聚在一起商量时，汤婆婆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她主动提出可以抚养赵辉，理由是想要个孙子防老。

　　汤婆婆的家就住在青汇镇。那样，读书自然不用说。加上有一个单身老婆婆愿意收养赵辉，本就有些经济压力的婶婶姨妈自然是同意的。

　　而赵辉对此也没什么意见，应该说他也愿意跟着汤婆婆。

　　就这样，简单办理了某些手续后，赵辉搬离了原来的家，和汤婆婆住在了一起。

　　在搬家的前一天，赵辉做了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他放火烧了自己的家。看着烈焰滚滚的房屋，他咬紧住嘴唇，攥紧了本已经紧握住了的火把。

　　进入汤婆婆的家后，赵辉首先走到了那个放满通灵书籍的房间内。他看着那些书籍，目光中放出阵阵渴望的光芒。

　　这时，汤婆婆在门外咳嗽了声，“孩子，你真的想要成为一个通灵师了吗？”

　　赵辉转过头，想要的神情摆在了脸上。

　　“那么我要和你说，成为一个通灵师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赵辉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这个举动多少有些出乎汤婆婆意料。汤婆婆注视着这个孩子，正如她之前所说的，这个孩子或许将来会成为一个传奇。

　　2

　　汤婆婆本名汤茜，纵横于通灵界已有五十余年。可以说通灵术伴随着她的一生。

　　她儿时就随着师傅学习通灵术，当时和她一起的还有两个师兄。在那个当时吃饱饭都困难的时代，对于汤茜而言，跟着师傅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汤茜映像中，师傅留着稀疏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厚厚地堆积起来，像枯了的松树皮。倘若把他放在人群中，也只是个普通的老头而已。

　　师傅平日里还算和蔼，可一教授起通灵术来，往往是意想不到的严厉。即便已经过了数年，那段学习通灵术的日子依旧强印在汤茜脑还中，从没有被洗刷。同样，那份在师傅指导下，消灭那些妖魔鬼怪的惊喜，她也至今难忘。

　　如今，时间也过得很飞快，晃眼间已经是自己收徒弟的时候了。

　　起初几天汤婆婆并不急于教授赵辉什么，而是反复确定他的心思。

　　“孩子，你真的想要成为一个通灵师了吗？”

　　这个问题被她问了无数遍。除了赵辉的肯定答复，在确定他没有流露出半点犹豫时，汤婆婆决定，正式收赵辉为徒弟。

　　而说到徒弟，汤婆婆其实之前已经收了好几个。倘若真要认真算起，离赵辉到上一个徒弟之间隔了有数余年之久。也就是说在赵辉以前，汤婆婆已经很多年没收徒弟了。

　　究其原因，汤婆婆也是心知肚明。她常常望着窗外的夕阳，回想着自己徒弟们的点点滴滴。可是，当回过神来，苦涩感油然而生。

　　那对赵辉这个孩子，是不是……不，不行。汤婆婆的目光变得凌厉起来。她一直谨记着师傅的话，干他们这行的，不能有丝毫的松懈。要是一味的放任，只会害了他们。

　　教授于赵辉通灵术的第一天，汤婆婆将他带进了书房。就像教师教学那样，赵辉被安排坐于书桌前，而汤婆婆自己游走于他的身边。

　　赵辉样子看上去倒是平静了不少，想来他也应该已从失去双亲的痛苦中恢复。汤婆婆时而对其凝望一番。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凝视赵辉这个举动，她做了不下十次。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不久前，还在父母的依偎下快乐地成长着。如今却……想着想着，一个被汤婆婆问了许多遍的问题又再度脱口而出。

　　“孩子，你真的准备好要成为一个通灵师了吗？”

　　“想的。”与先前斩钉截铁不同的是，这时赵辉的回答已趋向于平静。

　　汤婆婆深吐了口气，“当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通灵师时，就代表要孤单一辈子。”

　　原以为赵辉接着要问为何要孤单一辈子，汤婆婆也早已把答案了然于胸。

　　谁知……

　　“孤单？”赵辉嘴角居然微微上扬了下，“那不是挺好的。”

　　这是汤婆婆头一次看见这孩子笑，她倏地瞪大眼睛，用着更夸张更惊讶的目光打量起赵辉。

　　“你……”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看到柜子里地书籍了吧。”汤婆婆冲柜子处指了指，“这些东西都是你要学的。”

　　赵辉并没有显示出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只是冲那儿瞄了一眼，淡然地点了点头。

　　汤婆婆将手伸向柜子处，指尖沿着书本一阵滑索，拿出了一本比词典还厚的书籍。

　　“这是你首先要学的。”她将书籍递到赵辉面前。

　　赵辉接过后将之放在卓面上。书本封面上写着：厉鬼的种类、形成与应对方式。

　　“这本书上包含了绝大多数鬼的种类与形成的原因，你要将它全都学会，而且是滚瓜乱熟的学会，听到了没有？”

　　“哦。”赵辉歪头翻开书本，随意地瞧了几眼。他拇指指尖扣动着纸张，形成有规则的‘塔塔’声，也带来了阵阵微风。

　　“一星期学一章，到时我会来问你的。知道了吗？”

　　见赵辉没有第一时间回复，汤婆婆挺直腰板，把本应对着赵辉的视线瞥向别处，“怎么，很困难吗？”

　　“不是的。我在想婆婆什么时候带我出去见识见识厉害的鬼。”

　　“你要接触厉害的鬼？”

　　“学通灵术……”赵辉把两手撑于膝盖上，正襟危坐了起来。“难道不应该是婆婆带我出去修炼吗，边抓鬼边学习。”

　　听了这话，汤婆婆深深地吸了口气，再而又以浑厚的气晕吐出，“孩子，你认为通灵师一般该做些什么？”

　　赵辉扬起了那两片浓稠的蚕眉，“抓鬼啊。”

　　“错了，通灵师从来就不是与鬼为敌的。”汤婆婆注视着赵辉，目光中透着逼人的深邃，“通灵师所要做的只是引导鬼不做错事，又或者说是超度所看见的鬼魂。”

　　赵辉撅着嘴点了点头，汤婆婆是不明白他有没有听懂，但她依旧要把该说的给说下去。

　　“所以，通灵术不是什么你觉得好玩，可以抓鬼的职业。更不是随便出去‘修炼修炼’就能学会的。如果你不明白这个道理，我看你还是不要接触通灵术了。”

　　“那个……”赵辉想再度开口说些什么，但一见到汤婆婆那严肃地样子，他便像熄了火的引擎那样沉下了身子，“好吧，婆婆、以后我会努力学的。”

　　“恩。”汤婆婆背着手，提醒了句，“两个星期以后我自会来检查的。”

　　走出门外，汤婆婆还不忘回头瞄一眼赵辉。此时的赵辉，已经开始学习书籍上得内容了。只见他的手指一直在纸张上滑动，嘴里碎念着什么。

　　这个孩子真能学的好吗——汤婆婆关上了房门。她走向沙发旁，在放满茶杯的柜子里拿出一罐圆锥形铁盒，从中倒出了些许茶叶。

　　她有喝茶的习惯，看着茶杯冒出的阵阵热气，她将之拿在手上吹了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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